眼見母親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商遲謝身上,商遲歸抿著唇瓣,轉身跑了出去。
“可惡!可惡!”離開了商夫人,他不再掩飾自己臉上陰戾的神色,莊園裏的下人見他臉色不好,紛紛離這尊小煞星離得遠遠的。
一個珍貴的花瓶被踢碎,鋒利的碎片濺到遠處,落在穿著白色襯衫少年的腳邊。
“你在生什麼氣?”少年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腳下的花瓶碎片,抬起漆黑的眼睛看著商遲歸。
哪怕是注視著自己的弟弟,目光也是平淡如水,沒什麼親近之意。
商遲歸見是他,冷哼一聲:“還不是我那個好哥哥,長得像個姑娘一樣,又髒兮兮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母親就把他寶貝得不行。我不過是不小心推他下了一次遊泳池,他一醒來聽見我的聲音就慫得撲進母親懷裏,不愧是無色城出來的小乞丐,小心機倒是學了不少。”
“他剛回來,在外麵又過得不好,母親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很正常,你在這個時候欺負他,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少年商雲深垂下眼睫,沒什麼情緒分析著。
商遲歸神色不滿:“我就是不高興,憑什麼他一回來母親就隻看他,就連取我的名字也是想著他回來,他回來的這幾天就像隻小老鼠,走到哪裏氣味帶到哪裏,我都快要被惡心死了。”
“他坐過的地方我都不想坐,吃過的東西我碰都不想碰,偏偏母親什麼都夾給他,真臭。”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在母親麵前還會掩飾自己幾分,一副乖巧懂事的小天使模樣,但在他人麵前就將自己惡劣的一麵展露得淋漓至盡。
商雲深不由得想到那人被帶回來的樣子。
穿著翻皮的棉襖,破洞的棉褲,幹幹瘦瘦站在那裏,指甲縫裏是漆黑的汙漬,神態畏縮又失措。
他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
不過他不像商遲歸,縱使心裏不喜,麵上也不會表現出來。
房間裏商遲謝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的確是死了,死在了金西監獄裏,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又重生了一次,隻是他沒重生到頂替商家二少爺之前,而是重生到頂替商家二少爺之後。
望著溫柔注視著自己的女人,商遲謝嗓子幹啞,他想告訴對方,自己不是真正的商遲謝,自己隻是一個無色城的小乞丐,可當那話溢到喉嚨邊上時,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如果說出來的話,眼前這個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再這麼溫柔了吧?而是充滿了厭惡憎恨。
但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他依舊會像原來那樣死掉,他隻是想要吃飽穿暖,卻不想再次送上自己的命,他害怕死亡,恐懼死亡。
“你想要說什麼嗎,阿謝?”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抱著他的女人露出鼓勵的微笑來。
商遲謝顫抖的張了張唇瓣,正要說出來的時候,目光不經意間看到站在門外的商雲深和商遲歸,渾身冰涼。
他把腦袋埋在女人懷中:“沒……沒什麼。”
很長一段時間,商雲深和商遲歸是商遲謝的噩夢。
他從一來到商家就不受歡迎,商遲歸小時會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等大了些,就會表麵上笑盈盈的整他,讓他各種出醜。
商雲深不會對他做什麼,但態度極為冷漠,永遠袖手旁觀。
而那位父親也不在意他,好像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女人開心,等女人死後,他在商家就成了人人擺弄的人偶。
他有想過逃跑,然而商家的權勢和財富擺在那裏,去哪裏做了什麼都能被調查出來。他不敢逃,他承擔不起那樣的結果。
做人偶也能勉強忍受,畢竟有吃的有穿的,可當他無意間聽到,商遲歸知道他不是商遲謝說要殺了他喂後院的那群狗時,他整個人六神無主,慌亂的求助自己能求助的人,不想一腳踩進了他們早就編織好的陷阱,進了金西監獄備受折磨,直到遇見何西沅。
他不敢讓商雲深和商遲歸知道自己是冒牌貨,隻能縮在女人的懷抱中如同一隻埋著頭的鵪鶉,連露在外麵的發絲都在顫抖,彰顯著他的恐懼和害怕。
的確像隻小老鼠。
商雲深想。
像隻偷了主人家食物,主人推開門時,縮在角落不敢動的小老鼠。
沒有繼承父親的冷靜才智,也沒有繼承母親的優雅溫柔,與這個偌大威嚴的商家格格不入。
多年流落在外的影響……竟然這麼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