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親近的阿意不在他的身邊。
那些觀眾的臉上戴著一張張咧著嘴到耳後根的小醜麵具,譏諷地望著他的慘狀,沒有誰願意對他伸出援手。
他看見了商遲歸,商遲歸坐在觀眾席的一張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蔑視的望著他。
他又看到了商雲深,他站在人群的最後,望著他的眼神沒有波瀾。
然後兩個人都離開了。
隻剩下了密密麻麻的戴著小醜麵具的人,他被身後的人抓住頭發提了起來,那些人便發出歡快的叫聲。
沒有誰能救他。
他也無法救自己。
他是無能軟弱的人,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在這個滿是“天才”的世界裏,存在就是最令人厭惡的罪惡。
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因為他冒充了商家二少爺,因為他做了錯事,因為他自私的本性……
“小遲。”
抓著他頭發的人忽然從背後消失了,有人從身後抱住了他,抵住了他的肩膀,輕聲道:“我會保護你的。”
“隻要我在……我會保護好你的。”
“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會……好好保護你的。”
“何……西沅。”他轉過頭,想去拉住對方的手。然而他一回頭,就聽見細微的嘭的一聲,他眨了眨眼睛,殷紅粘稠的血落在他的眼睫上,下一刻,視線被一點一點快速染紅,整個世界都成了血紅色。
是誰殺了我呢?
商遲歸——
商雲深——
商厲行——
他倒在地上,無神的瞳孔仰望著滿是血色的天空。
他聽見了哭聲,那哭聲好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
好像很悲傷……好像很痛苦。
“謝謝……謝謝……我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
……
在夢中又死了一遍的經曆,讓商遲謝醒來的時候臉色發白,額頭都是細細密密的汗。
他發現身體冰冷得要命,就好像這具軀殼已經死去一樣,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機和溫暖又慢慢生長出來,湧向了四肢。但即使如此,身體的溫度依舊很低。
他發著顫起身,環抱著肩膀想去衣櫃裏找厚實的衣服穿,櫃子一打開,他就手忙腳亂去翻,不知道碰到了哪件衣物,一樣東西掉了出來,發出響聲。
商遲謝低頭一看,瞳孔擴散開來。
那是一塊生鏽的鏤空懷表,因為時間過久,裏麵的指針已經不會轉動,懷表上的扣鎖上,還掛著一顆小指甲蓋大的變色石,主色是剔透的藍綠色,間或夾雜著橙橘。
商遲謝彎身將懷表拿了起來,盯著懷表上的變色石發呆。
懷表是從機器人垃圾桶裏翻出來的,那時候它還能動,也沒有掛著這顆石頭。
“謝謝,你知道這個嗎”記憶裏溫柔的少年抱著他為他抵禦寒風,往他手裏塞進一顆石頭:“這是帝國從某個星球上找到的很漂亮的石頭,有的人將他稱為願石,對它許願的話,它就一定會回應你,為你實現你的願望。”
他那時握著這塊石頭,許下了願望。想要吃飽不再忍受饑餓,想要暖和的衣服不再忍受寒冷,想要家人不再顛沛流離。
他也的確吃飽穿暖有了家人。
商遲謝的手攥緊了懷表,輕咬了下嘴唇。
但這一切都是偷來的,而偷了別人的東西,會有報應的。
報應讓他失去了阿意,又讓他從此活在恐懼折磨中,最後丟了性命。
哢噠。
有人打開了門。
商遲謝慌亂的將懷表收進袖子裏,轉過頭看去,商遲歸站在外麵,催促他:“你快一點,二哥,今天我們要去上課的。”再不去上課,校長那裏就要請他去上課,校長一來請父親那裏就會知道,他可不想父親現在就回來,父親一回來的話他和森回的賭約可就瞞不住了。
見到商遲謝蒼白的臉色和微紅的眼角,商遲歸皺眉,走了進來:“二哥你身體還沒有好嗎?”
他學著商夫人伸出手去碰商遲謝的額頭,入手的溫度並不像想象中的灼熱,反而低得像冰塊:“好涼!你等著,我去找母親給你拿藥去。”
商遲歸跑下去了,商遲謝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厚實的內搭,換上後套上校服。
懷表也被他放進校服外套裏。
做完這一切商遲謝背著書包下了樓,商雲深已經提前去學校了,吃了藥又吃了早餐,他和著商雲歸坐了司機的車回到亞特蘭特。
車上商雲歸側過頭,在商遲謝耳邊低聲道:“等回學校以後,我要裝作很生氣很討厭你的樣子。”
商遲謝歪頭,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他這模樣在商遲歸眼中實在是嬌憨得可愛,翹了下唇瓣,商遲歸道:“使壞的人在以為自己成功氣焰最盛的時候驟然得知失敗了時露出的表情,不覺得很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