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無咎躺下沒多久，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料想蘇子都回房了。
這麼說劫匪的事已經解決了，他便也放心睡下了。
次日繼續趕路才聽蘇子都提到客棧掌櫃是棋門的人，昨日那幾個劫匪都被廢了一隻手。
靳無咎本來沒怎麼在意，直到走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棋門……”
“怎麼了你若現在想折返肯定不行的，被棋門的注意到也不是好事，現在棋門是誰在管都不清楚。”蘇子都隱約看出了靳無咎的意思。
“棋門是群芳縣主在管，老皇帝在幾年前將棋門交給群芳縣主，本來隻於一時興起，老皇帝甚至都沒有過問過了。”
“原來是這樣……”蘇子都垂眸，“那麼昨天那家客棧實際上是群芳縣主的。”
“你想去找縣主嗎？”蘇子都又看向他，“她並不知道你是她的兄長。”
“不……我不想讓她知道。”
蘇子都錯愕了一瞬：“什麼。”
蘇子都停下了：“為什麼？”
靳無咎跟著停下：“以前是因為都不讓我接近她，現在十六年過去了，她已經長大了，我想她不知道會過的更好，如果知道她哥哥是一個閹人，曾經又是大弈臭名昭著的宦官，她會接受不了。”
“那……她如果並不排斥你呢，你也會選擇瞞著她嗎？皇帝、太後、潁川公主瞞著她我能理解，你是她親哥，你難道不想她認祖歸宗。”蘇子都的聲音不大，它似乎從來不大聲說話，語氣也能柔和到不帶情感……
“……”靳無咎沉默了。
蘇子都長歎一聲，繼道：“她的師父不是別人，是四海禪春雲水天，你覺得一代禪宗能教出一個介意自己親生哥哥是宦官的徒弟嗎……哎。”
蘇子都始終相信林弈安不會是傳言之中飛揚跋扈的群芳縣主，畢竟一個十幾年時間全身心拿來習武的人，哪有那麼多時間拿來飛揚跋扈。
若說狂妄自大，誰的年少又不曾狂妄。
蘇子都的手摸上下巴，凝眉暗道：“此番群芳縣主是要西行，應該是想去趙雲水天到師父尋求解答之法，她去是走此地，回來也應該會經過混元城，我們就在混元城等。”
＊
於闐國臘月，大雪紛飛。
雲水天帶著林弈安和引潮生來到一座寺廟，多方打聽，他的師父現在就在這座寺廟裏。
“幾位施主找誰”
“敘永大師可在寺中。”雲水天問他。
和尚訝然看了他一眼，道：“敘永大師不見外人。”
“貧僧是敘永大師的弟子。”
敘永從那爛陀來，一路走到這裏住下，各地的禪寺都想留下他講經，但敘永大師已經九十歲高齡了，需要休息。
敘永走到於闐國遇上寒冬，又恰逢腿疾複發，才止步於此不再東行。
“您請回吧。”可見這個和尚以為雲水天是個騙子，才這麼說的。
和尚正要關寺門，雲水天攔住了，一串佛珠伸到那和尚眼前：“敘永大師是不是有一串一模一樣的佛珠。”
和尚盯著佛珠楞在當場，腦海裏麵閃過敘永大師手中佛珠的畫麵。
因為有一顆珠子是藍色的，所以他對敘永大師手中佛珠的印象深刻，很少有佛珠會用藍色。
“是……您等等！”和尚很快進寺中詢問他的師父，他的師父又去找敘永大師。
雲水天不想自己再見師父是這麼多年以後，昔日的少年郎學成後東行，山高水長，留下的隻有書信。
“師父……”雲水天看向麵前蒼老了許多的師父，不禁眼眶濕潤了。
十一年東行，當年那爛陀寺裏的敘永八十多歲，如今已九十歲高齡。
“為師聽聞東土高僧法顯西行的故事，法顯古稀之年仍在求佛法，為師也想一試，可為師隻能走到於闐了……”敘永柔和一笑。
“師父。”雲水天跪地，緊跟著群芳縣主與引潮生也撩袍跪地。
“這兩個孩子是……”敘永看向他二人。
“弈安是我的徒弟，引潮生是師兄的徒弟。”
敘永抬起手放在林弈安額頭上，又放在引潮生額頭上，輕歎：“兩個苦命的孩子。”
敘永的手又輕輕往引潮生額頭上一點：“西天有秘術，名千麵，有人為你引燈使你能看清人影，我將千麵傳於你，修成之後你能憑心識看清人臉。”
引潮生渾身僵住，久久不知如何言語，喜極而泣，很小的時候就幻想著有朝一日能看到自己的模樣，師父和師弟的模樣……真的能實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