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大橋下。
陳宇和父親陳光照相隔十來米遠,一人一支手竿,各自在一根橋墩旁邊垂釣。
橋墩下麵釣魚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曬不到太陽。
風浪不休,一浪一浪地擊打在橋墩上,發出嘩嘩的水響,坐在岸邊的陳宇不時瞥一眼十幾米外的父親。
父親也老了。
曾經健壯的身軀, 如今看上去那麼單薄,曾經濃密的頭發,如今也變得稀疏、灰白。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父親一起釣過魚。
今天坐在這大橋下麵,和父親一起釣魚,讓他仿佛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 他爺爺愛釣魚, 他總是喜歡跟著去玩,爺爺總是不願意帶他, 卻總是甩不開他。
後來爺爺去世了,有時候爸爸陳光照就會帶他來江邊釣魚。
爸爸的釣魚技術,明顯比爺爺差多了。
經常空軍。
他記得那時候,爸爸每次帶他出來釣魚,坐在江邊的時候,都會變得很沉默。
不像今天!
今天來這座大橋下釣魚的陳光照,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坐在陳宇這個角度望過去,看著一臉笑容的陳光照,恍惚間, 仿佛看見了當年的爺爺。
當年他爺爺每次出來釣魚的時候,臉上就是這樣的笑容。
他覺得爸爸和爺爺當年,越來越像了。
像套娃!
然後他就有點懷疑, 等自己老了,是不是也會跟爺爺、跟爸爸越來越像?
……
2013年。
18歲的陳宇坐上飛往徽州府的飛機。
隨身的行李包中,裝著三隻手機。
近午時分,回到老家的陳宇, 令奶奶又驚又喜。
“小宇, 你今天怎麼回來了?你應該還沒到放假的時候吧?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奶奶總是擔心他在外麵闖禍。
這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他從小到大,奶奶總擔心他在外麵打架什麼的。
“沒有,奶奶!我就是想你了,有吃的嗎?我餓了。”
陳宇嬉皮笑臉地回答奶奶的話。
一聽他說餓了,奶奶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哦、哦,有,有!你想吃什麼,奶奶這就去給你做!”
下午。
母親黃素英,父親陳光照回家,看見陳宇,也都很驚訝,追問他突然回來的原因。
陳宇還是嬉皮笑臉的態度,隻說自己想家了。
曾經,嬉皮笑臉是他的性格,而如今, 嬉皮笑臉成了他的演技。
終於,夜幕降臨。
陳宇陪爸媽、奶奶看了兩個小時電視, 就故意打著哈欠, 說自己旅途勞頓,困了,要去歪告。
沒人懷疑。
他耷拉著眼皮、打著哈欠走進臥室,關上房門。
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耷拉的眼皮立即抬起,打到一半的哈欠也停止了,整個人一下就精神了。
他連忙快步走到床邊,打開行李包,取出那三隻手機,三隻手機都處於開機狀態。
他接連點開三隻手機裏麵的微信,卻沒看見未來的自己發任何信息過來。
是那家夥沒發信息?
還是我手機沒收到?
陳宇心裏猜測著,他覺得應該是那家夥還沒給他發信息,否則,就算那兩隻蘋果手機沒收到信息,他的千語手機應該能收到。
坐在床沿上,他先用千語手機發過去一條信息——“準備好了嗎?”
……
2033年。
陳家祖宅的院門口。
中年陳宇正在聽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說話。
這男人從小和陳宇一起長大,算是發小。
大概半個小時前,陳宇從自家別墅那邊來到這兒,準備走進祖宅,去配合20年前的自己做那個實驗。
不料,卻在祖宅的院門口被這位發小攔住。
這位發小今晚是來向陳宇求助的。
陳宇喊他進屋說話,話音未落,這發小就當場給他下跪,哭著求他幫忙。
陳宇幾次請他進屋再說,都被這位發小岔開了話題。
此時附近已經有不少村民在看熱鬧。
陳宇也看出來了,他這發小是故意不進屋,故意在這院門口跟他說話,就是想要引來村民們的圍觀。
可能是覺得在村民們的圍觀下,他陳宇會出於麵子上的考慮,答應幫他。
對了,他這位發小剛才幾次向他下跪求助的事情……是借錢。
或者說用“化緣”一詞,要更準確一點。
借錢的話,要還。
化緣化到的錢,那肯定是不還的。
這位年近四十的發小,剛剛跟陳宇哭訴,他老婆要跟他離婚,原因?因為他在外麵欠了一百多萬的賭債,最近天天有人來他們家要債,家裏值錢的東西,已經被人搬空了,他家的日子沒法過了。
陳宇腦中的“記憶”顯示,這位發小當年房地產紅火的時候,做包工頭,賺了一些錢。
但後來房地產不行了,這家夥卻染上了賭癮。
當年做包工頭時,掙的錢,全輸光了不說,還欠著外麵一百多萬。
這家夥話裏話外的意思,陳宇聽明白了。
想讓他陳宇拉他一把。
怎麼拉?
無非是希望他陳宇能幫他平了外麵的債務。
一百來萬,對如今的陳宇來說,確實是毛毛雨。
但他不想做冤大頭,更不想開這樣一個壞頭。
他心裏清楚,如果他今天幫這個發小平了賭債,回頭肯定會有更多人來找他“化緣”。
他剛才已經多次拒絕,但這位發小卻一直攔著他,不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