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已到,資善堂也停了年前的課程,眾人上完最後一節課,下課後,蘇琳因為年後不再來資善堂,就給白溪岩送了難搜尋到的古籍字畫。白溪岩見多識廣,又是波瀾不驚的性格,收下後也沒說什麼,隻客客氣氣的拜謝,並祝福郡王閣下身體康健,前程似錦,婚後生活美滿幸福。
能得白溪岩這番祝福也算是難得,蘇琳過年了聽到吉利話,登時心花怒放,笑吟吟地離去。他年後就立府成親,眼下新府已經建好,就等著婚後蘇琳夫婦過去住。
“我這……”顧其舟有些難為情,“過了年你成親,我這手臂估計還沒好,去你府上多不合適。”
成親是件幸福的事,顧其舟不想帶著傷過去給蘇琳平添晦氣。蘇琳卻還是笑吟吟的,他們二人是平級,說話也隨意些:“不怕,人來了最合適,請柬回頭就送你府上。”
蘇琳是醇王最寵愛的兒子之一,官家也很喜歡他,他婚禮當天的盛況可想而知,必然是高朋滿座。
話說到這份上,顧其舟也不好再推辭,就高興地答應了:“好。”
年前年後宮裏事情也多,祭天祭祖拜灶王等事,王公貴族朝堂大臣都要在場。皇城門外巨大的空地上紮起層層疊疊的大小鼇山,以花燈和煙火製作,元宵節前夕就晝夜開放,以此臣民同樂。
臘月二十四祭灶以後,宮眷宦官們都換上葫蘆景補子的大紅圓領,內官們忙碌地進出宮廷采買、領旨辦事等。段嘉輝和顧其舟今年第一次獨自在京城過年,除了慣例賞賜意外,皇帝又額外賞賜了不少珍貴玩物,說權當給世子郡王解悶。尤讓親自過來送賞,倒讓段嘉輝心裏一驚。
“尤大人,”段嘉輝拱手,“還勞煩您那麼遠親自過來一趟,我這心頭真是過意不去。”
尤讓還是笑嗬嗬:“官家惦念世子,所以下官能來您府上也是榮幸。”
段嘉輝示意:“尤內官請坐。邱順,上茶。”
兩人一邊一個坐在廳裏:“年根底下最是繁忙,想來尤內官最近也是事務繁多,您先請喝茶歇歇。”
“每年都是這樣,下官已經習慣了,”尤讓笑容絲毫不變,端起茶杯喝一口,“世子府上的茶真好。”
“大人在宮裏什麼好的沒見過,我這隻是去年的舊茶,西北直隸不出產茶葉,都是從西南直隸買來的,”段嘉輝翹起嘴角,“禦前伺候最是需要小心謹慎,官家的脾氣屬您最了解,而且雖然說每年過年都一樣,但總有些想不到的情況,今年不就是,從來都說今年事今年畢,可還是有人要把年前的事拖到來年,不吉利啊。”
“曹成家不尊法紀,不識大體,”尤讓小聲道,“這次必然是倒了,性命之憂倒是沒有,這官是肯定做不成了。”
尤讓說的是曹成家,不是曹家。段嘉輝想,看來官家還是有心回護,太子從中肯定也是出了不少力,曹家家大業大,姻親無數,曹成一房倒了還有曹泰一房,因而隻是元氣大傷。
“律法當前,曹家無可抵賴,”段嘉輝把茶杯放下,“聽說尤大人在禦前幫我說了話,多謝。”
說著他一招手,吳遏捧上一蒙綢托盤:“西北直隸一點特產,聊表心意,尤大人別嫌棄。”
尤讓連忙站起身:“不敢不敢,下官身份低微,怎敢收世子的東西。”
他說著掀開綢布,見托盤裏竟是一塊昆山玉石,形狀不規則,顯然是從昆侖山開采出來,未經雕琢。
“我不了解大人的喜好,但這玉石成色上佳,算是佳品,大人可任意雕琢成自己喜歡的物件。”
尤讓見了這玉石確實上佳,眼前一亮:“多謝世子賞賜。”
他重新坐回去:“其實下官為世子說話不僅因為曹家行事屬實過分,也是因為之前,世子三言兩語開解了一個小戲子。”
段嘉輝想起那個衣衫破舊卻也掩飾不住驚豔的少年:“啊,原來是他。”
他想尤讓應該是把那少年買來作為書童和下人,大約還有其他用處,官員們大多數懂得所謂風雅,換句話說就是玩得花樣多。段嘉輝久居西北直隸,但對京城官場裏的門道也頗多了解,因而尤讓一開口他就心知肚明。
“他當時從戲班子裏逃出來,我不過是分析利害,他自己選擇回去了。”
尤讓專門提起那小戲子,看來是很喜歡他了。想到這兒段嘉輝又道:“那是個好孩子,聰明伶俐又拎得清,尤大人可以好好培養,以後說不定就是您忠心耿耿的奴仆。”
這話說進尤讓心坎裏,他笑著拱手:“多謝世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