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多天行進,浩浩蕩蕩的禦駕和隨行隊伍終於抵達守原獵場外的行宮。守原獵場是山川草原交彙之處,因而地形複雜、山高坡陡、河流縱橫、風景如畫。
在行宮休息一晚,第二天眾人齊聚獵場。段嘉輝從馬車上跳下來,伸個懶腰:“終於到了,躺著躺著的,腰都酸了。”
他身穿大紅曳撒,頭戴玉頂大帽,帽繩係在脖頸處,上有金質帽珠。見顧其舟動作慢吞吞,他忍不住催促:“快點,咱們路上本就耽擱了。”
顧其舟正在戴大帽,他今天穿著深青色直身,掛著玉質腰帶,頭戴藍寶石帽頂的大帽:“別著急,衣衫不整,禦前失儀,更是罪過。”
兩個人皆是貴族中常見的裝束,並無特別之處,卻顯得豐神俊朗一表人才。
段嘉輝被他噎得沒話說,見他終於收拾完要下車,就伸手過去。顧其舟握住,沒等奴才搬來板凳就跳了下來:“這風景比起逐狼草原來,如何啊?”
段嘉輝嘿嘿一笑:“這風景,比起北境大雪山來,如何?”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心下明了,還是覺得比自己故鄉遜色太多太多。
奴才把他們的兵器拿下來,段嘉輝接過刀掛在腰上,他隨手撿過一支箭,見箭頭上刻著鑄造年份和鑄造地點,就把它放回箭筒裏。他牽過綠霧拉著韁繩跨上去,旁邊的顧其舟也打馬上前:“世翎呢?這兩天就沒看見他。”
段嘉輝一指前麵:“那兒呢。”
皇帝周圍簇擁著一群華服青年,溫世翎就在裏麵,正巧溫世翎也在人堆裏找他們,見了他們就打馬過來:“你們動作有夠慢,陛下都問你們兩回了。”
段嘉輝苦笑:“馬車陷進坑裏了,所以路上耽誤了。你是沒看見,一尺高的深坑,把我桌上的青玉杯都摔缺一個角。”
當時段嘉輝就讓人把管事的叫來,管事的一見路上出了個大坑,連忙跪下磕頭,說這是奴才們辦事不利。段嘉輝盤腿坐在馬車裏,也沒理會他,讓管事的自己看著辦。
“這起子偷奸耍滑的奴才,”溫世翎笑道,“也不知道獵場裏的管事有什麼用。”
“白拿俸祿,”段嘉輝兩腿一夾馬肚子,綠霧緩緩向前走,“時辰到了。”
溫世翎道:“那咱們走吧。”
皇帝已年近七旬,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此時他身披魚鱗甲、頭戴鳳翅盔站在隊伍中央,周圍是皇子皇孫、公侯伯爵、親貴大臣,遊獵隊伍加起來足足幾百人,每個人都牽著精瘦有力的獵狗。他們身後是錦衣衛和旗手衛,護駕左右,維持秩序,指揮使葉蘅和於路生皆身穿鬥牛服,手持長刀站在親軍最前。
其餘親軍已經由各自的指揮使帶往圍場各處,他們埋伏在草原或者森林裏,形成偌大一個包圍圈把獵場團團圍住,再縮小包圍圈範圍。獵物被驅趕被引誘,逐漸聚集到一起。
遊獵要請帝王首射,不遠處正好有鹿出沒,皇帝彎弓射箭,他雖然年老但力量尚足,箭矢正中鹿身,梅花鹿應聲倒地。
“好!”人群紛紛鼓掌。
皇帝哈哈大笑,十分興奮:“遊獵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為的就是讓你們勤於騎射,保持驍勇善戰吃苦耐勞的本色。因此,今日盛會,你們有多少本事都拿出來,射到獵物最多的,朕有重賞。”
“是!”周圍人齊聲大喝,隨即皇帝一聲令下,率領眾臣騎馬向獵場中央衝去,人群很快分開,向著獵物四散而去。
挽弓挎刀的段嘉輝騎得並不快,他四下看看,見前方無人,就要打馬往前麵的森林中去,黑黃相間的獵狗跟在他旁邊,眼睛警惕地盯著周圍。
“走啊,”段嘉輝拍拍綠霧,又招呼獵狗,“狐狸,一會兒射到兔子就給你吃。”
這獵狗名喚“狐狸”,是段嘉輝來京城後親自養的細犬,是段毅養的獵犬的後代。一共有五隻,段毅送了兩隻看上去最好的給段嘉輝,段嘉輝那天打獵射中了不少狐狸和黃羊,回來後見到小細犬很高興,隨口就把兩隻細犬取名為“狐狸”和“黃羊”。
遠處的哨聲此起彼伏,節奏各不相同,自然也是不同的意思,有些表達是野獸求偶、有些是驅趕示威,以此吸引獵物聚集。段嘉輝腰包裏也有哨子,不過他沒拿出來用,他沒打算大顯身手,別空著手回去就行。
獵狗在地麵上到處嗅,注意力似乎被遠處的飛鳥吸引,它伏在地上搖頭擺尾,向段嘉輝示意獵物的方向。段嘉輝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茂密的草叢後有黃葉碎裂的聲音和急促的呼吸聲,聲音輕微,明顯是兩邊都在屏氣凝神。
段嘉輝不再遲疑,他拉弓搭箭,對著遠處的草叢瞄準,他微微眯起眼睛,靜靜聽著動靜,箭尖不住調整方位。他的手幹燥有力、穩如磐石,弓弦被他拉滿,發出刺耳澀聲。他並不著急,保持著彎弓姿勢許久,在耳邊聲音略微停滯時,才微微一笑,鬆開手指,箭矢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