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嫣一動不動趴在窗前。
直至謝訣的背影徹底融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見,才悄悄把窗闔上。
還剩不到兩個時辰,又該天亮了。
今夜所餘的時間雖少,卻也不容浪費。
於是,這一夜,顏嫣又是在挖坑中度過的。
直至破曉天明,腰酸背痛的顏嫣才停下手中活計。
待換上幹淨衣衫,做好收尾工作,阿梧已端著盥洗工具守在了門外。
她今日比往常早到了足有半個時辰,聳拉著眼皮,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顏嫣靠在門框上,疑惑地看著她:“你今天來得好早呀。”
阿梧艱難地掀開眼皮,硬生生憋回一個哈欠,口齒不清地咕噥著:“尊上有令,讓小姐早些動身去棲梧殿。”
既如此,顏嫣也不廢話,簡單收拾一番,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便匆匆趕了過去。
這是暌違半年後,顏嫣第三次見到謝硯之。
他一如從前那般,頂著張與魔尊身份極不相襯的臉。
十九歲築基,這一前無古人,後也不知可有來者的驚世天賦,讓他的臉永遠定格在十九歲那年。
換而言之,也就是說……他生了張十分具有欺騙性的小白臉。
比起凶名在外的魔尊,他更像是錦衣玉食堆出來的世家公子,矜貴、淡漠、疏離,又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幾分厭世感。
衰敗與奢靡交織,傾頹與風雅共存。
他就像一朵開到極致即將凋零的牡丹,單單一個美字,形容不出他姿容的萬分之一。
憑良心來說,顏嫣是真喜歡他這張一看就很“貴”的臉,吃飯前看兩眼,都能多下幾碗飯。
奈何,這廝壓根就不是個正常人。
顏嫣目光不敢在謝硯之臉上多做停留,謝硯之亦不曾多看她一眼。
立於謝硯之身側的謝訣更是一副壓根與她不熟的模樣。
反倒是付星寒一臉糾結地盯著顏嫣看了許久。
也不知是在肉疼他那無故被訛走的五處福地洞天,還是在提前心疼顏嫣接下來的遭遇。
又或者,二者皆有之也說不準。
付星寒神色複雜地與顏嫣說了好一會兒客套話。
顏嫣垂著眼簾,嗯嗯啊啊地應付著。
眼看就要失去耐心了,他話鋒陡然一轉,又說起了此次換血的相關事宜。
顏嫣終於打起精神,認認真真聽了起來。
付星寒語速很慢,說得也格外仔細,總結下來就這麼幾點。
一、初次換血時,新宿主會很痛,且痛感不亞於月圓之夜蠱蟲作妖時,甚至,還有疼痛升級的可能。
二、藏匿在柳南歌血液中的蠱蟲很多,因某些不可操控因素,換血這事無法一次完成,需得分做三次,且每次換血時間都定在蠱蟲發作的前一夜,也就是每個月的十四。
至於,他許諾給顏嫣的洗髓丹。
如今還差最後一種靈草,息霧草。
然而,息霧草這玩意兒十分罕見,一甲子隻現世一次,且一次隻出一株。
但顏嫣運氣不錯,息霧草下次現世正是在三個月後,屆時魘熄秘境開啟,自會有人替她去摘那株息霧草。
時間卡這麼巧,不得不讓人懷疑,“還差最後一種靈草”這句話的真實性。
說白了,就是付星寒這個老狐狸還不完全信任顏嫣,怕她會提前跑路。
可這也從側麵說明一個問題,“換血之痛”,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否則,付星寒又何須留這麼一手?
聽到這話時,顏嫣自有些不開心,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付星寒,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可她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她尚無拒絕的餘地。
這種時候,不得不感慨一句。
果然啊,薑還是老的辣。
說完相關事宜,下一步便該直入主題,去找柳南歌換血。
柳南歌依舊住在棲梧殿西側廂房內,顏嫣一行人趕到西廂房時,她正在用早膳。
她今日的狀態可比初見時好了不知多少倍,一看便知,是精心裝點過的。
麵上敷著薄粉,眼尾掃著胭脂,可真真是應了那句豔若桃李。
隻可惜她那把嗓音太過嬌柔了些,與明豔大美人的外形不甚相配。
“大早上的,誰要吃這種油膩膩的東西呀?”
一旁布菜的婢子十分有耐心的勸說著:“小姐您剛醒來,多少得吃點葷腥。更何況,這肘子真不油膩,鹵過之後,特意剔去骨頭,給您切成了薄片,沾著特製的醬吃格外清爽軟糯,與您手中這碗銀絲粥十分相襯。”
柳南歌沒接話,可不論那布菜的婢子如何勸說,都不肯伸筷去碰桌上的菜,隻皺著眉頭喝粥。
她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千金,吃東西講究的就是個雅字,別說肘子這等俗物,哪怕是龍肝鳳膽,也得做出花來,才能引得她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