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蝦粥的味道不至於寡淡,又不會留下太過濃烈的香辛味。
她總能設身處地的去為他考慮,那八年,完全是為他而活。
沒有她,他當然不習慣。
可顏嫣知道,他如今所表現出的占有欲與愛無關。
就像你養了條狗,它盡職盡忠地陪伴了你八年,有一天它翅膀硬了,突然對你愛搭不理,你會怎麼辦?想不想找回屬於主人的威嚴?
好在晚膳期間謝硯之沒繼續作妖。
顏嫣也算是吃了頓安穩飯。
晚膳過後,謝硯之還有政事要處理,先行離開了。
顏嫣無事可做,隻能回房沐浴,躺在床上癱著。
夜色漸深,推門聲在寂靜的夜裏被無限放大。
顏嫣知道,是謝硯之回來了。
她不再去數懸在帳頂的流蘇,轉而縮進被子裏,悄悄數起了謝硯之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還是很喜歡玩那個無聊且幼稚的遊戲。
五,四,三,二……
果不其然,數到一時,床立馬向下陷了陷。
顏嫣不自覺揚起嘴角,又數對了。
過去的那兩千多個夜晚,她都是這般數過來的,
然後,她被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清冽淡雅的菡萏香如密不透風的網般籠罩著她。
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她終於閉上了眼睛。
睡吧。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淌著,一晃神就要到了第二個月圓之夜,又該去給柳南歌做“血包”了。
吸取上次的教訓,顏嫣今日起得很早,也吃得很飽。
然而她沒想到,這回竟比上次痛得還要厲害。
她渾身都在冒冷汗,額角青筋暴起,嘴唇都快咬出血來。
躺在隔壁的柳南歌仍在低聲啜泣,抱著謝硯之胳膊不肯撒手。
也是,她手腕上這道劃痕比上回又深了些微,理應更痛才對。她哭得比上次更大聲,也不是不能理解。
顏嫣已無暇去管旁人的閑事,她痛到意識都開始模糊。可她並沒有因此而昏厥,死死咬著下唇,讓自己保持清醒。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麼做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終於熬過了這漫長的換血過程。
她看似在盯著頭頂流蘇發呆,眼角餘光卻一刻不落地窺視著謝硯之與柳南歌。
謝硯之嘴裏依舊吐不出什麼好話,可他仍寸步不離地守著柳南歌,不曾往顏嫣這邊看一眼。
人在難受的時候總比平日裏矯情。
這一刻,顏嫣隻覺自己內髒被人扯得七零八落,喉嚨裏像是堵了塊鉛,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她不想再騙自己,她其實……還是會難過。
越是如此,她便覺得越窘迫。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扶著牆角,爬了起來。
謝硯之的目光在她背後停留了一瞬,終是回到柳南歌身上。
她又忍不住在心中譏笑自己:所以,你到底在期盼什麼?
她咬牙挺直腰杆,跌跌撞撞走出這間房,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卑微。
可當她站在棲梧宮外曲折的長廊中時,竟不知該往何處走。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攬月居。
前些日子下了幾場雨,把所剩不多的紫藤花都給打落了。
她仰頭望著光禿禿的花枝,喃喃自語般的念叨著:“原來今晚也沒有星星。”
阿梧回到院子裏的時候,被蜷縮在紫藤花架下的顏嫣嚇了一跳。
她起燒了,渾身上下燙得厲害,像是剛從沸水中撈出來一般。
半昏半睡間,她嗚嗚咽咽地說著夢話:“娘,我想回家。”
“可不論哪個家,我都再也回不去了。”
……
阿梧摟著顏嫣,與她哭做一團。
“小姐,你這是怎麼啦?”
無人應答,風吹雲動,遮住了皓月。
阿梧吸了吸鼻子,正要將顏嫣拖回房間,抬頭,才發現,原來遮住皓月的不是漂浮在天際的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