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需要補拍的鏡頭,即將前往最後一期拍攝地的中間這半天,就成了嘉賓的小假期。
小鎮是不能繼續留了,他們當時租院子是有簽訂時間的。雖說能續,但這邊去機場不方便,人也實在是太多,所以張萬山的意思是離開小鎮,回到機場附近的酒店去住,這樣他們幾個好友也好安安靜靜地聚一聚。
走的時候因為座位不夠,所以給嘉賓分了車。
宋西寧不想那麼早走,落到了最後,也沒那麼大架子要人特地給他留一輛車,就坐的器材車。都知道他和小鎮的感情最不一樣,誰也沒多說什麼。
就連俞燃,都是頭班車走的。
不得不說,這就是人變化的地方了。
放在過去,前一天夜裏把話說到那個地步,俞燃之後必然會焦急地想要宋西寧一個回複才能安心,不給就一直問到給為止。可如今卻知道要給人喘息、思考的時間,也敢給了。
宋西寧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摸出相機,回眸瞥見俞燃的車已經走遠的時候,內心一時間還有些感慨--到底是長大了。
“宋老師,要找個人跟你嗎?”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們差不多了微信上喊我一聲我就來,不耽誤事啊。”
宋西寧多留小鎮不為別的,一個是想拍拍照,另一個就是想同小鎮上的人道個別--以前他在這邊拍夜戲的時候,時常會有人家給他投喂吃的。那個年代像這樣的小鎮,吃的可不便宜,小鎮人民淳樸善良,自己都不一定舍得吃,卻願意給宋西寧吃,這些宋西寧都記得。
錄綜藝的過程中就有個回顧拜訪的環節,但隻拜訪不道別也不是個事兒。所以宋西寧選擇多留,拎著個相機一家一戶走過去。
十五年的時間,小孩兒長大了,大人變老了,老人則滿鬢斑白。道說當年的事,仿佛一晃就歲月如梭。
宋西寧將眼睛藏在相機背後,笑嗬嗬地一個一個拍過去,看著人們時而在他相機下露出拘謹無措的表情,時而又被他逗得開懷大笑。
驀地發現,比起拍景,他果然還是更喜歡拍人,揣摩人。連眼角眉梢的一點痕跡,都願意去記憶臨摹。
相機又一次定格在一戶姓阮的人家身上,那是個老大爺,在鏡頭前笑得一臉和藹:“小子,敞開了嘛,笑得比以前放多了。”
宋西寧多少年沒被人叫過“小子”了,愣了好半天,才默默從相機背後探了個腦袋出來說:“哎。是。”
“以前那拘的,心裏裝的全是事哦!”老大爺同他打趣。
宋西寧也笑,把臉放回了相機背後,快門一按,應聲說:“是啊是啊,全是心事。”
人進入某個階段後,很容易陷進一種自己給自己製造的漩渦裏,俗稱迷茫期,走不出去。
宋西寧拍攝《我的第一十八年》時就是如此,而且這個擰巴的狀態在他身上維持了很多年。
多到六七年後方慮導演敲完《黎明》的本子,幾乎想也不想就定了宋西寧來演主角蔣明。
而在影片中,蔣明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早早離開家鄉,去到大城市打拚,創業成功後直接躋身城市新貴,一時間榮光萬丈。卻不想事業突遭變故,賠得一無所有。人走茶涼,朋友散盡,負債累累,鬱結纏身。
蔣明在影片的開頭回到故鄉小鎮,本來是要自殺的。
如果他沒有遇見阿遠的話。
器材車載著宋西寧,一路顛顛簸簸地往酒店去。他慢了大部隊兩小時,車才剛停,外邊便摸上來了一個人:“小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