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葉府如何雞飛狗跳,也不管被秦九扔下的趙長歌在心裏把秦九全家問候了多少遍。
而水西的夜色裏,秦九翻出葉府的圍牆,一路入了舒良山,就放開了寒川。
身後沒有追兵,不知道是葉府對寒川公子的藝高人膽大分外放心,還是秦九出手太快驚得他們忘了追,但秦九本人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秦九放開寒川,將那手銃形的短刀重新入鞘,拿在手中掂量一番,視線拂過刀鞘上的銘文,略帶諷意的一笑。
“神字號手銃,嗬——這東西連三神營裏都未見得能找到了。”
她眼神劃過那精巧的銅質外殼和短短一截被抽出的鋒利刀刃,似乎覺得此物造型頗為巧妙,於是毫不客氣的收歸己用。
她一邊將手銃刀揣進了懷裏,一邊對寒川道。
“失禮了——早知道公子這麼配合我越獄,如此興師動眾就沒有必要了。”她語氣不怎麼真誠,態度很敷衍,但應有的客套並不少,連抱拳禮都有模有樣,“多謝公子這一路相送,告辭。”
她扔下這句話轉頭就走,剛邁出兩步,就被寒川攔住了去路。
“這就想走了嗎?秦姑娘。”寒川眸色沉靜,“在這之前,你是不是該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秦九抬眸輕笑,輕狂得理當如此:“想問我問題——那你試試?”
她話音未落,已如驚鴻掠影般縱身向前。
寒川卻並不比她慢!
青年的身法快如鬼魅,隻是一個閃身便已經擋到了秦九的身前,英俊卻眉目森然的臉半隱在黑暗中,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仗著自己的身高,居高臨下地問:“你是誰?”
秦九顯然不是會被人攔住就乖乖回答問題的風格。
她連表情都沒變,就立刻做出了回應——悍然一掌撞向對方的肋下。
這一掌絲毫沒有留情,若是打實了,連戰場上最強壯的士兵也要肋骨震斷心肺俱裂。
寒川顯然沒有料到她真的會出這樣的殺招,但憑借應對危險的本能,他猶如一陣急掠而過的風一般急速後退,將將避開了秦九的掌風。
他沒有秦九那般堅決的殺意,反擊卻也毫不含糊——被他藏在腰封間的機擴頃刻彈開,下一瞬,“唰啦”一聲,金屬摩擦產生令人牙酸的聲音——那聲響猝然劃破料峭春寒的夜。
寒川仗劍在手,那劍身不減寒芒,長刃卻薄如蟬翼,不知是什麼金屬打造而成,柔而不軟,利而不脆!
一刃白光映亮了秦九那雙總是頗有深意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眼底映出的表情並非驚訝,而是一種類似於“懷念”的複雜情緒。
隻不過那情緒變化得太快了,下一瞬,冷鐵劍鋒的寒意直逼秦九麵門而來,柔韌的劍勢發出震顫的蜂鳴。
一往無前的劍招本避無可避,可連寒川也沒想到,秦九竟然真的不避!
寒川心裏“咯噔”一聲,卻見她兩指一伸,準確無誤地夾住了那劃破夜空而來的襲擊!
隨後手腕反力一抻一旋!
借著劍身無與倫比的柔韌性,震出一道波紋狀的回力。
寒川根本沒料到秦九這樣兵行險著!
他握劍的手被這反力一扭一麻,長刃登時脫手,被秦九回身一甩,鏗然一聲釘在了身側的樹上。
“呲嚓”一聲裂木之聲,兩人合抱粗的巨木頃刻吞沒了半個劍身!
劍柄猶在兩人的視線的餘光裏不安晃動,發出嗡然的振鳴。
——好一招借力打力!
若非真刀實槍的廝殺過,若非出招之人膽大心細兼之實力超然,任何一個細節錯過一絲一毫,腰中劍下隻會多一個亡魂!
那電光火石的一瞬交手,消逝快如閃電,卻又極端驚心動魄,仿佛兩個來自廣袤寰宇的仙人劍意自在心中的磋磨,劍光紛飛不過轉瞬之間。
展眼之間,星月依舊閃爍,風雪早已沉寂,刀光劍影化作夜色裏往昔不可追的碎片,已落進山林間隨風搖曳的疏影裏,仿佛千年已過。
寒川就在劍鋒頻率漸消的振鳴中抬起眼,眸色深沉地看著咫尺之遙的秦九。
他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明明是他被繳械,但那情緒竟然奇異地不是懊喪也不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