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洛時從棺材裏爬出來,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小時。把他挖出來的少年搓著手,有些害怕地退開了兩步。
洛時沒太在意地瞥了一眼,但可能是表情太冷,少年被嚇得一哆嗦,立馬又視死如歸地往前走了兩步,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洛時:“……”
沒出息。
敢半夜去山裏挖一個死人,不敢抬頭看一個活人,慫得要命。
一路走來,少年就沒開過口,洛時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性子還跟以前一樣冷淡,被挖出來就隻說了兩個字:“帶路。”
少年估計也被嚇得夠嗆,不敢說不敢問的,隻能反應慢半拍地連連點頭,走在前麵帶路。
天知道他看見棺材裏的人睜開眼的時候心裏有一萬句“草”。
沒出息的程楠同學直接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泥裏。
從他祖爺爺那輩開始就一直守著這個規矩,要等到合適的時機去挖一座墳,把棺材裏的人放出來。
很不巧,時機來的時候,這個艱巨的任務剛好落到了程楠身上。
在幹脆死了一了百了和去挖墳兩者中糾結了很久,程楠同學最終堅強地活了下來。
現在他們站在街邊,準備打車回家。
一想到要把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兒帶回家,程楠心裏就一陣打鼓,連後背都是涼颼颼的,像有水從後頸流了下來,驚得他發了陣抖。
也就是這一抖,洛時又往這邊看了一眼,程楠對上對方嫌棄的眼神,抱手臂的動作就這樣僵在了那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是不是要吃了我?
這是程楠的第一個念頭。
但這個念頭沒能付諸於行動,他左邊的那位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所以程楠有了第二個念頭:他應該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
“那個,祖宗……啊不是不是!”程楠揮舞著雙手趕緊改口,“大……大哥,您貴姓啊?”
忽略掉那個突如其來的稱呼,洛時抬了一下眼,冷聲道:“洛時。”
說完也還一直盯著程楠,程楠硬是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幹什麼,趕緊“哦”了好幾聲,有些後怕地說:“我……我叫程楠,楠……楠木的楠。”
“嗯。”洛時應了一聲,轉過頭去。
程楠終於鬆了口氣,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
但下一秒洛時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我現在不吃人。”
程楠:“……”
程楠:“?”
現在不吃人?!
現在?!
那以前呢?以後呢?!
很顯然,程楠同學注意力放錯了地方,但洛時沒再解釋別的,隻是有些不耐煩地皺了下眉,問道:“還要等多久?”
程楠咽了下口水,抬手抹了額頭的冷汗,心說我哪知道啊!
但他不敢跟這位冰塊神抬杠,隻能伸著脖子看了看車流。好在有輛出租車剛好開過來,程楠頓時覺得有救了,趕緊道:“來了來了!”
出租車停下來,兩人站著卻沒誰動。
程楠本來都想哈腰說“時哥您請”,眼尖瞥到他時哥微皺的眉頭,難得開了回竅,把車門打開,自己鑽了進去,然後一臉期待的看著洛時。
他眼神在說:哥,學會了嗎?
幸而洛時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照著他的動作進了車子,還順手關了車門。
程楠暗暗豎起拇指,關車門沒教都會,時哥智慧!
開車的司機大叔是個熱心人,瞅見他們倆年輕小夥身上都是泥,好心勸道:“年輕人哪,聽我句勸,別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收收心。”
大叔說得語重心長,程楠聽得嘴角直抽,反觀洛時,像個失聰人士一樣氣定神閑地坐著,完全不為所動。
程楠心說:打架?我剛刨了座墳你信嗎?
但他不敢說,隻能點點頭附和著司機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緣故,司機大叔從後視鏡裏看過去,那個看起來很不好說話的臉色白得嚇人,臉上又沒有什麼表情,要是再閉上眼睛——
活脫脫跟個死人沒區別。
大概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司機胡亂擺了下頭,又說:“我看你們地點挺偏的,怎麼住這麼遠啊?”
程楠幹笑兩聲道:“啊,是挺偏的,家族傳統。”
這話其實也沒錯,從洛時被埋以後,程家住的房子就越來越偏僻,說是那位喜靜,不愛吵鬧,又不確定挖墳的時機什麼時候才到,就幹脆一代住得比一代偏。
且程家也算富貴,找到偏僻但條件好的房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倒是新鮮事。說起來,大裏街那邊有一家也要搬到偏的地方去,怪得很。哎你們知道大裏街不?”
司機感歎著,又回頭看了一眼後麵,接著說:“聽口音你們不太像本地人,大概不知道,大裏街那一帶還挺繁華的,人多,熱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