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至次年一月,是準備校考的半年。
此半年裏,百分之八十的時間是在頸椎與腰上貼著三片萬通筋骨貼埋頭創作中度過的,壘起的五線譜本有一米高,翻開本子每頁平均夾了1009根脫落的頭發,一天用掉一根鉛筆,兩天用掉一塊橡皮,頭頂禿至與窗外白雪同色,自下雪至雪停苦思冥想也寫不下去一個音符,每天都在擔心一覺睡醒照鏡子發現自己一夜白了頭——哦,沒有這種可能,因為根本睡不了覺。
二月校考完畢:我考了啥?我麵試說了啥?我這半年學了啥?
三月至五月,是準備高考的三個月。
這三個月,語文從拚音開始學起,數學從乘法口訣開始記起,英語英語從abandon開始背起。一天寫的題比以前一個學期寫的還多,一周睡的覺比以前一天睡的還少。我還啥都沒開始學怎麼就要一模了?一模的題我都還沒弄懂怎麼就要二模了?什麼,三模完就要高考了?
六月高考完畢:作文寫拚音一個字扣幾分?為什麼數學第一道選擇題就不會?abandon咋拚來著?
我們葉兜,就這樣用九個月掉的十斤肉和十斤頭發,以全國第五名的校考成績和比藝考線高了150分的文化課成績換來了一張荊寧音樂學院作曲係的錄取通知書。牛逼。
但是,假期裏葉兜還沒舒舒服服地睡幾天,就被告知:荊音作曲係今年的開學音樂會,有新生作品環節,需要新生假期準備好作品。
五線譜有幾根線來著?高音譜號怎麼寫來著?學文化課三個月沒寫曲子已經不會寫了怎麼辦?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葉兜正和大家在尤調吃午飯。
尤調是一家名字長得像西餐廳但是實際上是火鍋店的火鍋店,很小,就在葉兜家附近,是葉兜的摯愛,備考那九個月裏每一個精疲力盡的黑夜支撐著葉兜堅持下去的,一半原因都是“考完就可以活著去吃尤調了”。火鍋店的老板娘人美心善做飯好吃,價格便宜份量紮實,葉兜第一次吃時就淚流滿麵地幹了三碗飯,並在心裏單方麵認她為了幹媽。如今,即使是大夏天,葉兜也堅持要來尤調吃火鍋。
老板娘笑吟吟地上菜,並“咻”地從背後掏出了個紅包,塞進了葉兜的手裏:“哈哈哈我們兜兜考上了全國最好音樂學院!祝賀你!阿姨送你紅包!”
兜兜媽媽連忙拒絕:“我們來你這吃火鍋,還要收你送的紅包,什麼道理?”
“又沒幾個錢,我送兜兜的,沒你事兒啊。”老板娘左手按住了葉兜欲還紅包的爪子,右手又咻地掏出了一個紅包:“這個是給小茶的,小茶校考可是第二名啊厲害死了!兩個好朋友又是一個大學的了,真好!”
裴茶是葉兜自小相識的好友,“要和裴茶一起上同一所大學”是葉兜堅持拚下去的另一半原因。
兩個人的媽媽是剛工作時就認識的老友,互相陪伴著一起掙錢、一起戀愛、一起結婚、一起生孩子,倆孩子再一起上幼兒園、一起上小學、一起上中學、如今又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學,還都是作曲係。是“你孩子就是我孩子,我媽媽就是你媽媽”這樣,親密的兩家人。
葉兜和裴茶拿著紅包乖乖謝謝老板娘,老板娘笑眯眯地揪了揪兩個姑娘的耳朵,走了。
茶媽歎了口氣:“唉,本來還想著這個假期咱們一起去旅遊呢,結果這都高考完了,美女們還得忙學校的音樂會作品。”
兜美女與茶美女欲哭無淚。
兜媽說:“本來兜兜現在也在奶茶店打著工,沒什麼時間,下個假期再玩兒吧。”葉兜聞言更痛苦了。她放假前提議假期想去奶茶店打工體驗一下生活順便賺點零花錢,導致現在既要忙上班又要忙音樂會的作品,不比備考時輕鬆,她悔不當初。
茶媽怒:“兜兜假期打工,裴茶假期打遊戲,文白玉你什麼時候同意跟我換女兒?!”
“好嘞,您以後就是我阿姨了,阿姨吃肉。”裴茶夾了塊牛肉給自己媽媽,又夾了塊給葉兜,“兜兜吃完飯來我家玩兒吧,好不容易打工休息一天,小可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