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李嬤嬤入了槐花巷,打聽之後才知道那瘋婆子住在槐花巷的盡頭,緊鄰賤民聚集的破碗巷。
路過一株三人合圍的大槐花樹,李嬤嬤擦了擦額頭的汗,打著手簾張望,炙熱的驕陽刺得眼疼,忙垂下頭,鼻端是一陣陣難聞的氣味。
李嬤嬤有些嫌棄地用帕子遮住口鼻,巷子的牆角蹲著幾隻髒兮兮的野狗,耷拉著眼皮子像是在睡覺。
她有些膽怯,便指使婢女先行。
婢子心中害怕,但懾於李嬤嬤素日的威嚴也不敢反駁,隻囁囁應是,小心地邁著步子往前走。
待她距野狗十步之距時,昏昏欲睡的兩隻野狗突然衝了過來,婢子驚嚇之餘瘋狂朝著李嬤嬤跑來。
李嬤嬤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哪裏跑得過野狗,眼見就要被追上了,她用力推了身旁的婢女一把。
婢女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兩隻瘋狗立即便圍將上來,不停地撕扯婢女手中的東西,婢女驚嚇之餘拿著手中的東西不停摔打瘋狗,更是將狗激怒了。
李嬤嬤慌不擇路,轉出巷子之時恰好與一婦人撞在一起。
隻聽“嘭”地一聲,婦人懷中抱著的觀音像掉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婦人驚了一驚,忽地哀嚎大哭起來,“我的兒啊!”
李嬤嬤恐懼身後惡狗,仍要逃卻被隨後而來的男子一腳掀翻在地,不等她爬起來,那魁梧男子又上前補了好幾腳,直到她口吐鮮血,仍是不解氣。
一邊踢一邊怒罵道:“賤婦敢傷我孩兒,毀我嚴家香火,不得好死,看我不打死你!”
李嬤嬤不停掙紮半晌方才說出一句完整話,“我、我乃皇後身邊的嬤嬤,不、不得無禮……”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李嬤嬤才沒有當場被踢死。
那魁梧漢子正是五城兵馬指揮使嚴濤,其祖上是匪寇出身,恰逢高祖起兵爭奪天下,嚴濤的先祖被高祖收入麾下,後來立下一番功業。
許是祖上殺孽太重,嚴家子嗣一直單薄,及至嚴濤這一代,家中除了他這根獨苗再無其他兄弟姊妹。
嚴濤肩上傳承香火的重任,可家中妻妾不少,卻生不出一個兒子來。如今他已近不惑之年,若再沒有兒子死後如何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不久前他聽說兵部郎中張橫大人祖上是屠戶出身,家中子息不旺,自從得了一尊高人贈的送子觀音後情況大為改觀,如今已是兒孫滿堂。
嚴濤聽說之後想盡辦法討好張橫,費盡心思才將這尊送子觀音借來,剛揣到夫人懷裏,還沒焐熱呢,便被李嬤嬤給撞碎了,叫他如何不惱。
且說兩人被抬回信國公府,沈謠先府醫把了兩人的脈搏,李嬤嬤心脈受損,體內髒器皆被重傷,已是凶險至極。
而隨行的丫鬟卻已死去多時。
李嬤嬤身份特殊,周念月不敢自專,請示了兄長之後,便往宮中遞了牌子。
約莫一個時辰後宮中派了幾個宮女太監將李嬤嬤接了回去。
皇後早已聽聞事情始末,隻是信國公府到底有沒有摻和其中還不甚明了,但隨李嬤嬤一同回來的宮女紫鵑卻信誓旦旦此事與信國公府無關。
吳嬤嬤約莫知曉皇後娘娘的心思,在李嬤嬤被救醒之後忙詢問了幾句,李嬤嬤正是痛的撓心撓肺,口中不停咒罵張橫。
“老姐姐你一定要同皇後娘娘說,那嚴濤知曉我是中宮女官仍舊對我拳打腳踢,分明是對中宮不滿……天殺的張橫!”
觀李嬤嬤神色分明是油盡燈枯之兆,吳嬤嬤再不敢耽擱,忙打聽信國公陰私,哪知李嬤嬤去了這小半個月竟是未有半分進展,她不由歎了口氣道:“你且放心去吧,老姐姐會替你報仇的。”
坤寧宮內外靜寂,隻有廊廡下留值的幾個宮女太監垂首而立。
王皇後褪下珍珠羅衫,隻穿了件玉色素紗,冰蠶絲織金邊的錦繡褶裙下一雙纖足若隱若現,此刻這雙纖足正躺在旁人的懷中,由著一雙蒼白幹淨的手指細細地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