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考試時間過得很快, 除了曆史讓她稍微有點不確定之外,其他的幾科陳知意都自覺考得還行, 發揮出了她正常的水準。
之所以曆史不好,也是有原因的,這就像學過不標準的英文發音的人,再糾正起來,總是要比什麼都沒學過的人更難。
陳知意上輩子本來就學過一遍曆史,早就對一些曆史常識有了個固定印象, 而這輩子的曆史,除了走向和上輩子大致相同之外,卻幾乎給大半曆史名人和事件都換了個名字, 對她來說記起來就格外困難。
燕京大學是自主招考的第一波, 後麵還有幾所學校要考,但離得最近的一場考試, 也是在一周之後了。
她向來很懂得勞逸結合的道理,清早起床後, 幹脆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散步去了燕京日報,打算把這段時間的讀者來信搬回了家。
用“搬”這個字,絕對不是誇張, 之前有關北美獨立一事的討論, 讓《保羅》徹底在全國範圍內都火了起來。
如今的《保羅》已經不隻是在燕京日報上連載了,全國各地大多數城市,都在實時的轉載這篇小說。
這樣的火爆除了給陳知意帶來了不菲的收入外,還讓容與這個筆名的名氣直線上升, 具體表現在如今寄到燕京日報的讀者來信, 已經越來越多了。
多到丁思常寫信來感歎, 燕京日報雜物室光是裝容與的信,都要裝不下了,到現在已經不得不定時清理,不然這讀者來信真是要淹了他們報社。
陳知意這個形象,就連當初和丁思和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都不敢認她就是容與,更別說其他人了。
報社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大多數人都看到了丁思周到的出去接人,還帶人去了雜物室,但卻愣是沒一個人往她就是容與上麵想過。
“這邊是已經整理出來的信件。”
陳知意粗略的看了一眼,隨即眉頭皺了起來,這數量怕是翻個三天三夜也翻不完。
大多數都是一些吹捧之詞,拆開了幾封信後,其中一封引起了陳知意的注意。
信上的字寫得遒勁有力,從遣詞造句上來看,對方顯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但這不是陳知意特別關注的原因。
讓陳知意感慨的是,對方在信上說自己一直有著報效祖國之心,卻常常心中憂慮,為國家該何去何從而感到迷茫。
“直到今日讀了先生的《說張三》與《保羅穿越記》,才有了醍醐灌頂之感,先生借保羅之口,道出的種種關於西方資本主義製度的優劣之處,以及隱晦提及的國外其他先進政體製度,常讓顧某心中有所明悟,世界之大如今顧某即將啟程前往新成立的軍校,雖不知前途在何方今後若有機會,萬望能與先生一見!”
陳知意在寫《保羅》的時候,的確是不經意間加入了一些後世對資本主義製度和另一種製度的看法,這種評價是真正經過時間的檢驗,由世界上最頂尖的那批人所總結出的精華。
她下筆寫出這些東西的時候,完全是慣性使然,就像每個學過高中曆史的人,在談起資本主義的時候都能隨口說出一二三點看法,隨口背出幾句《資本論》的句子一樣,不過是後世隨處可見的一些觀點。
當時寫了也就寫了,這些東西早就在後世的教育中成了她的一種“常識”,卻沒想到能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或者說,她潛意識裏其實是在期待著這樣的結果的。
信的最後落款是某某軍校顧懌,想來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軍校裏了,才會留下這個地址。
陳知意心下感慨,提筆想了想,給這位特別的讀者回了一封信,落款是燕京日報容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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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謝峻那邊已經掌握住了劉誌剛的所有情況,再加上連日複習考試後的驟然放鬆,陳知意對自身的警惕都少了不少。
這也導致她沒有發現,從她出家門到燕京日報的這段路上,一直有幾個人跟在她身後。
陳九從當天酒樓大堂的兩個小混混口中,得知了劉誌剛的所有打算後,當即就吩咐人去調查這個“陳知意”,是否就是他記憶中的大小姐。
陳九少年時候雖然心裏覬覦著大小姐,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這個身份,甚至連近身伺候陳知意都不可能,更別說肖想她了。
她是天上的雲,而他卻是地上的泥,雲泥之間隔著那麼大的差別,他怎麼配得上她?
甚至就連後麵,陳九終於有了點成就,回南城卻得知他的大小姐已經嫁人後,他都隻敢遠遠的在陳家門前看一眼,自此再不敢去打聽有關陳知意的一切。
就怕這一打聽,就生了不該有的妄念,給他心尖上的人帶來麻煩。
因此他也半點不知道陳知意嫁的是什麼人,不然在聽到蕭肅名字的時候,他就應當能確定陳知意的身份。
此時遠遠的綴在後麵,看到陳知意一如他記憶裏的一般烏發雪膚,春光也比不得她鮮活,陳九真是一顆心仿佛又重新活過來了一般,各種滋味都湧上心頭。
他這輩子是再沒有想過,能有幸再見她一麵的。
上天終究是垂憐他,讓他陳九又在這個時候遇到了他的大小姐,想到她現在嫁的那個丈夫,居然在得到了她之後還不知滿足,有眼無珠的和另一個女人不清不楚,還逼得她從蕭家搬了出來,陳九就再也按捺不住心裏的怒意。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不然也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他這些年來連看一眼都不敢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這人竟然敢這樣欺辱,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想到入神處,他不免就有些泄露了蹤跡,前麵走著的陳知意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看了一眼。
陳九在她轉身的一霎那,下意識的就後退躲到了樹後麵。
等陳知意什麼都沒有看到,繼續轉過街角,陳九才收起眼裏複雜的情緒,慢慢的從樹後走出來。
世事遷移,哪怕在現在的他麵前,陳家已經不過是一個沒什麼勢力的小地主,他是再不會把這種普通人家看在眼裏的了,但在這一刻,在差點對上陳知意目光的時候,陳九還是一下子,仿佛又變成了當年那個下人一般,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