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第 54 章(1 / 3)

不論在哪個時代, 打官司都是一件繁瑣的事情,陳知意本來就忙成狗了,還得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抽時間準備材料。

早上起來的時候, 她打了個哈欠, 深深覺得再這樣下去,怕是事情尚未成功, 她就要先英年早卒了。

可手頭上的事情, 卻是一件也不能停下來的。

隨著《保羅》的連載和大賣,如今她手頭上已經有了,足夠供她隨便揮霍的錢財, 陳知意不是一個會苛刻自己的人,早就專門請了一個阿姨來處理日常的瑣事。

這位劉嫂做事利落,尤其做得一手可口小菜,把陳知意的早餐料理得十分舒適。

吃完早飯後, 劉嫂把前一天收到的信件拿了進來,放在她左手邊的茶幾上, 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有些為難的開口, “陳小姐, 我兒子那邊有點事, 我想向你請個假。”

她也是沒辦法了, 六歲的小兒子生病, 家裏的勞動力又忙於生計,也就她這邊看著這個家裏沒別的男人,主家是個年輕小姐, 平時待人又和善, 這才硬著頭皮開了口。

陳知意沒為難她, 問清楚情況後,很爽快的就應下了。

劉嫂走後,她才翻起了茶幾上的信件,拆開其中一封信,一目三行的瀏覽完後,她心情有些複雜。

這是一封來自南城的信件,寄信人是她這輩子的父親,陳忠。

陳知意剛穿過來的時候,原身在陳家過得並不算好,畢竟當家的是一位姨太太,且這位姨太太自己還有著一雙兒女。

那時候她年紀小,又是處在這麼個世道,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這個父親,後來哄得陳忠偏向自己後,父女兩人之間也是有著一點感情的。

這麼點感情,到底不深,在做了那個預知夢,得知陳忠昧下了她母親的嫁妝,又在夢裏那個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毫不留情的將人逐出家門後,陳知意就將這個父親在心裏的地位,又調低了一些。

如今她要離婚,還要鬧到法院,陳知意早做好了受到攻擊的準備,畢竟即使是在後世,都還有些鍵盤俠對離婚後的女人指指點點,更何況是這個世道?

但到底是沒想到,第一份指責竟然是會來自相處了十幾年的親人。

陳忠在信中極力斥責了她的離婚官司為“胡鬧之舉”,並且勒令她“立馬停止這種丟人的舉動,陳家百年清譽,丟不起這個人”,隨後是一大段的女則女誡之說,勸她“務必要忍讓,烈女不伺二夫,離婚後該如何在這社會上立足?“。

半點沒關心過她在這段婚姻中是否受了什麼委屈,怎麼會鬧到離婚這個地步。

陳知意有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冷情的人,父慈子孝的相處了十幾年的父親這樣的指責,她看了,竟都沒有幾分心寒。

大部分心神都還放在剛翻譯的那段有關“資本”的精辟見解上麵。

心裏裝著的東西多了,再看這種偏見和傷害,對她來說似乎隻能停留在思維的表麵,半點入不得心裏。

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之後,陳知意提筆,匆匆給這位父親回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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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陳家,收到陳知意的回信之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陳忠初初聽聞最喜愛的大女兒,竟然要離婚,而且還要把這件事鬧到新式法庭上的時候,他心裏的確是不敢置信的。

陳知意雖然比不得二女兒柔順貞靜,但卻最得他的意,在教導陳知意念書的時候,陳忠常常會在心裏感歎,如果舊朝還在,大女兒又是男兒身,那科舉場上也必定會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隻可惜這個女兒生錯了性別,又生不逢時。

現在這個從小最有靈性的女兒,竟冷不防的,給陳家招來了這麼大一個驚雷。

陳忠在屋內走了幾圈後,想到陳家百年來的清譽,一夕之間就要被這大逆不道的孽女給毀了,她在發這些瘋的時候,有沒有顧慮過陳家,有沒有想過經此一事,外界會如何對陳家指指點點!

陳忠隻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要被這不孝女給丟光了!

陳雅柔坐在客廳她母親旁邊,她此時心裏的感受,倒是和她父親不同。

這個處處壓了她一頭的姐姐,如今竟捅出了這等禍事,她心裏倒是盼著陳知意這事鬧得越大越好!

“怪不得年前的時候,姐姐一個人匆匆回了家裏,想來那時候,她和姐夫之間就出了問題了吧?”

她巴不得陳知意能離婚,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還能有什麼好前程?以前她還嫉妒這個姐姐能得到這麼一門好親事,嫁的丈夫有出息,在文壇上有著諾大的名聲。

現在親眼見到她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馬上就要成了一個人人皆知的棄婦,真是蠢笨無知!

這等拱火的話,聽到陳忠耳朵裏,愈發讓他怒火中燒。

陳知意寄回來的回信,隻有寥寥幾行字,闡明她和蕭肅的感情已經破裂之後,又不甚在意的加了一句“不必多勸”。

劇情裏的原配倒是做到了陳忠要求的“恭儉柔順”,對著丈夫處處忍讓,最後下場如何?

就像陳知意勸周妙妙時候的那樣,她始終是一個想法,人必須要自己先立起來,人不自立萬事空談,很多時候並不是好人就會有好報,靠什麼都不如靠自己。

為了不離婚就要“務必忍讓”?她做不到。

此時陳家大廳裏倒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陳知意拿走她母親的嫁妝後,陳家的經濟狀況已經有些入不敷出了。

這點管家的常氏最清楚,她沒阻止女兒的拱火,隻慢條斯理的開口,倒是為陳知意說了一句話,“老爺,大小姐這婚離了之後,是不是要回家來住?”

回家來住,是不是得帶著那筆嫁妝?她也是舊式的思維,一個女子,孤身一人怎麼在這世道上活得下去?

夫家沒了,不是就隻能靠著娘家?

陳忠卻和她想法不同,聽見這話後,胡子都抖了抖,“她都這樣出息了,還回什麼陳家?還嫌陳家的臉沒被她丟夠嗎?”

他現在是出門都覺得臉上害臊得慌,他們這樣的人家,哪裏聽過家裏頭有人離婚的?

陳忠覺得丟臉,陳雅柔幸災樂禍,常氏心裏全是算計,隻有陳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陳宇延一言不發。

聽見陳忠這句斥責後,他才冷不丁的開口,“父親不如直接把大姐逐出家門?”

他今年十七歲,不同於父親的頑固守舊,母親和妹妹受限於教育和經曆見識不多,陳宇延雖然沒去新式學堂念書,卻因為男子的身份,是知道一些當前世道的發展的。

他雖然也震驚於陳知意竟然敢上法院離婚,但反應過來後,心裏更多湧現的卻是佩服之類的情緒。

陳宇延身在這種守舊家庭,才知道為人子女擺脫這種束縛有多難,尤其這世道,對女子要格外苛責一些。

事情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陳忠心裏雖然轉過這個念頭,但到底還沒能下定決心,歎息了一口氣之後,到底是什麼也沒說。

陳家對這件事的反應,其實也是這時候大多數觀念守舊的人家對這件事的看法。

舊派的家庭給這些女兒受了舊式的教育,又將她們嫁給了新派的丈夫,要求他們萬事忍耐以夫為天。

新派的丈夫卻又看不起這些不通西學的舊式女子,認為和她們沒有共同語言,踐踏她們最終拋棄她們。

身為舊式女子便為新派所不容,離婚再嫁又被舊派所不齒,最後竟隻能在夾縫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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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場離婚官司消息的傳播,報紙上對這位原配的聲討也愈來愈烈了。

說來也可笑,這件事在外界看來,明明是蕭肅另結新歡,這些報紙卻偏偏要在發文時,言語裏對這位原配再貶低一遍。

仿佛這樣做,就能越發體現出現今青年,的確是文明進步了許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