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圓頭兒童皮鞋翻倒在街邊,鞋帶斷開,鞋內的米色鞋底已經染上了深紅的血漬。
發生了什麼可想而知。
一路過來皆是慘狀,這座城市也不知是真的沒有活人了,還是活人都藏起來了。
如果是後者,那他們之中應該有人已經總結出了躲避怪物的方法。
冷靜下來後,克雷安開始整理信息。
剛才的那隻怪物,似乎沒有正常的視覺,隻是靠聲音來辨別目標。
具備攻擊性的身體讓他犧牲了一部分感官,這也讓他變得不是那麼無敵,隻要有能夠無聲接近他的方法,或者是在他反應過來前就將他徹底殺死的手段……
這就得知道他的身體到底能承受什麼程度的攻擊,這種怪物是不會給他們一次打不死後還打第二次的機會的。
克雷安一路打量附近的環境時發現:這個遊戲裏的科技環境要落後很久。
想來是為了限製玩家的能力而故意這麼做的,不利條件越多,求生遊戲就越有緊迫感。
——真是個有惡趣味的遊戲製造者。
“對了,這個時代應該沒有營養液……我還得準備食物。”
克雷安剛想到這點,就有些心情複雜——因為他根本不會做飯。
也不知道這個地圖到底有多大,他還有沒有機會遇到其他活人和npc。
方才被怪物帶來的控製所支配的陰霾還盤旋在頭頂,他就地取材,先到附近的商店裏翻翻有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遊戲裏他們的異能全都無法使用了,那麼空著手可沒法應戰。
在運動用品店內,他找到了一個金屬球棒,這讓他很不滿意——鈍器給不了他安全感,但是他找不到有刀刃武器了,隻好先用金屬球棒湊活。
他扛著自己的金屬球棒打算尋找食物,邊走邊想到:“這個遊戲根本沒有給出時間限製,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難不成是淘汰玩家人數到了一定數量就會自動結束?”
……這是在逼玩家之間進行鬥爭嗎?
一方麵要提防隨時會冒出來的怪物,另一方麵還要提防可能會瞄準自己的其他玩家。
他還是覺得不太對,一定有個什麼別的遊戲進度,就像遊戲提示說需要玩家自行探索那樣。
他認為是有劇情線的,隻是光他一個人還沒法證明這點。
克雷安皺眉走進一家超市,拿了些食物,並且找了個雙肩包背上。
心裏卻在想自己需要找合適的盟友,單打獨鬥不是他的風格,而且他的長處也並不在正麵對戰上。
偏偏這個副本背景選在了舊時代,他身為機械師的優勢也發揮不出來。
獨自生存的難度對他來說很大,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剛準備走,他在店門口的書報亭上看到了散落一地的報紙,日期還是連續的,克雷安立刻掃了下內容。
“a市感染者激增,已有來自n市的醫療團隊入駐,正在尋找解決病毒的方法。”
“病毒研究進展不樂觀,醫療團隊中已有人感染,目前已對症狀較重者進行隔離。”
“根據發現,感染者初步會變得情緒暴躁,身體發熱,逐漸無法控製肢體,意識渙散,行為模式變得僵硬,動作遲鈍,但感官能力上升。”
看到這一條,克雷安沉默了。
這和他遭遇的怪物描述完全不同,是報道隱瞞了真實內容嗎?的確,他能理解那個身體變形的怪物是不能被直接報到的,可能會帶來恐慌,但“動作遲鈍和感官能力上升”明顯不符合描述。
除非……
這是另一種怪物。
克雷安:“被感染後可能不止一種變異方向?”
他將疑惑壓在心底。
如果報紙上說的才是大多數感染者的現狀,那他在城市裏行動時必須要降低動作的聲音,以免惹來感染者。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剛從這邊路口探頭,就見前方一行感染者正在對一個開膛破肚的屍體進行“進食行為”。
四五個感染者圍著一塊食物,他們抬起頭時,臉上一片青烏,但還保留著人的模樣,和剛才那“大口花怪物”截然不同,大多都渾渾噩噩,隻是在追求溫熱的血肉之軀。
克雷安倒退一步,正欲離開,就聽見高調的引擎轟鳴聲。
飛馳而來的大貨車如同暴力機器,將大街上灑滿的“障礙物”衝撞開來,感染者被衝出十幾米遠,呆滯的想要爬起身子,卻傻乎乎的跌落在地。
“抱歉了各位,借過一下——”開車的女孩不過二十歲,她對還在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感染者說,“畢竟你們現在也沒法交流,我隻能粗暴一點了。”
女孩旁邊一個十來歲的黑發男孩看了眼克雷安,道:“上車。”
克雷安二話不說就上了車,將黑發男孩擠在中間。
“我以為你會先問‘你們是什麼人’呢。”男孩藍眸一轉,扶著安全帶旁的把手穩住自己的位置,“你不擔心我們是壞人?”
克雷安說:“我沒得選。你們的動靜足以將這周圍一片的感染者吸引過來,隻要我不跟你們走,隻會被感染者圍攻,然後落到開膛破頭的結局。”
“你說得對。”
聽到他的話後,陳荔沒有反駁:“你隻有上車和淘汰兩個選擇。”
“是啊。”克雷安說,“我可真是該謝謝你們,不是嗎?”
不等二人回答,克雷安說:“為什麼找我?”
米夏:“為什麼這麼問?”
“否則你們會讓我上車?別傻了,玩家們是競爭關係,在沒有必要的利益問題麵前不會有人無聊到專程去邀請一個人上車。”克雷安看向米夏,“很顯然——在我知道的範圍內,我們沒有利益關係,那就是你們認為我對你們有作用。”
“這不成立。”米夏立刻反駁,“如果說我們隻是想拉人入夥呢?生存類遊戲前期單打獨鬥不如團體協作,我們隻是想多個隊友。”
“是嗎?”克雷安的表情就像在說“你看我很好騙嗎”。
他死死盯著米夏:“如果不是你一直觀察我,明顯像是在將我和什麼人做對比的話,我不會這麼想。”
米夏沒說話。
克雷安不依不饒:“別對我撒謊——如果你真的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的話。說真的,你們這種沒給我選擇餘地的入夥方式已經讓人很火大了,沒人喜歡被迫做選擇,就算這個選擇看起來是正確的。”
米夏還在沉默。
車子已經行駛過了一個轉盤,克雷安在路牌上看到他們走的這條路正是通往d大的。
還在開車的陳荔一邊操控方向盤,說道:“——告訴他吧。”
“就算不說他很快也會知道了。”
“清單。”米夏說,“你在d大講座的受邀清單上,我看到了你的照片。而‘我’的父親也是受邀的人員之一,可惜的是他已經在家裏變異了,我將他關進了臥室裏才跑了出來。”
“而我則是d大的學生。”陳荔漫不經心的補充了一句,“指向性很明顯不是嗎?”
克雷安沒想到自己沒確定的線索這麼快就有人送到了麵前。
他安靜了好幾秒,像是在思考些什麼,最後才道:“——d大有什麼?”
這時,陳荔才終於扭頭看了眼他,她猛打了一個方向,整車人都跟著朝右搖晃,克雷安一頭撞在玻璃上,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陳荔說道——
“血清。”
“d大有血清。”
……
……
“這組很快啊?你們看到沒,24號竟然和13號還有17號組隊了。”
玩家大廳裏,玩家們又在討論目前的進度。
最重要的是,目前拚湊出線索的玩家或者小隊寥寥無幾,其中唯一一個擁有代步工具,而且還是大卡車的小隊,他們的關注度就沒降下來過。
——實在是太拉風了。
“我喜歡她開車撞向感染者的樣子,好酷!”
“也不知道感染者還會不會變成人,她這麼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玩個遊戲都這麼真情實感,不至於吧?那種燒殺搶掠樣樣齊全的遊戲怎麼不見你去罵?”
“你也說了那是遊戲,這裏真的是遊戲嗎?你不會真的相信這隻是個遊戲吧?!”
“夠了,別他媽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了,一天到晚畏手畏腳的,要是真這麼怕就別進入遊戲空間,又沒人強製你一直來。”
被圍攻的這人也怒氣上來了,直接將四周的人扒拉開,就想和反駁他的人理論。
“你什麼意思?!你敢確定這什麼遊樂場沒留後手?你問問有人敢不登陸遊戲嗎?你以為是老子想嗎——”
眼看著二□□頭對拳頭就要打起來,四周的玩家們自覺地分散開來形成了一個空地。
“你他媽的找打是吧?!”
“你給我去——”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來,二人中間出現一聲“砰——”的巨響。
原本不關注他們吵架的玩家也皺著眉頭看了過來,就見二人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那裏。
兩隻狼狽的落湯雞頭頂,是抓著氣球騰空飛起的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