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漁歌洗了個澡。

她用毛巾裹住頭發從浴室出來,浴室外有一麵全身鏡,路過時,她腳下一頓,轉過頭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因為沒有了厚重劉海和框架眼鏡的遮掩,露出了整張白皙的臉龐。

那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五官精致,肌膚白玉般剔透,已經不僅僅是漂亮,是令人驚豔的美。

漁歌怔怔的看著,不自覺緩緩抬起手,指尖緩緩掠過眉眼。

兀的,她笑了一聲。

也不知道上輩子她腦子怎麼想的,怎麼就想著留那麼醜的劉海把這張臉遮住,還整了副黑框眼鏡。

長得太美有時候確實不是一件好事,但在學校裏,醜更是原罪。

她以前那副打扮,大概在同學眼裏就是個陰森孤僻的怪物吧,或許就算沒有沈宛辛的攛掇,她會也遭受那些欺辱。

想到這裏,漁歌扯下頭上的毛巾,拿過吹風機吹幹頭發,把劉海梳起來紮了一個高馬尾。

梳妝桌上的那副框架眼鏡也被她丟進了垃圾桶。

像是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枷鎖,漁歌忽然覺得輕鬆了很多,她深吸了口氣,走到床尾,直直倒下去,摔進柔軟的被子裏。

相同的動作,讓她想起了在望江大橋上摔下去時的場景,身子墜入江中的那一刻,她看到橋上衝到圍欄邊那個人,臉上滿是驚愕與焦急。

他是這些年第一個對她露出擔憂神色的人。

她笑了笑,也沒有再多想。

在床上滾了一圈,她拿起手機,還沒有亮起的屏幕映出了她帶著笑的臉。

看著屏幕裏映出的那張笑臉,漁歌有片刻的怔愣。

她今天好像笑了很多次,但在今天之前,她甚至已經想不起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了。

想通之後她整個人瞬間變了好多,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她不希望自己還沉浸在過去的陰影裏,她要做回九年前那個開朗愛笑的漁歌。

“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

“誰啊?”

“小姐,晚飯時間到了。”

漁歌從床上坐起來,“知道了。”

漁歌下樓的時候,餐桌上已經坐了五個人,看到她出現,除了沈沐白,其餘幾人皆是一臉震驚,尤其是張蘭英。

漁歌已經來了沈家兩年,但張蘭英卻從來不知道,她厚重劉海下的那張臉竟與自己是那樣的相似。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但這張臉,比年輕時的自己還要更美,美得近乎淩厲。

“漁歌,你……”

張蘭英欲言又止。

漁歌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她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把頭發紮上去了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聽到這句話,一旁的沈沐白才緩緩抬起雙眸看向漁歌。

沈沐白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睫毛濃密纖長,瞳色比尋常人要淺許多,就像藏在泅藍海底裏的琥珀,這樣一雙眸子嵌入如希臘雕塑一般的深邃眉骨裏,美得不像話。

在漁歌的記憶,她的這位哥哥極少這樣看過自己。

沈沐白不僅僅是眼睛漂亮而已,他整個人都漂亮得不可思議。

他很白,肌膚在陽光下更是宛如透明,沒有一點瑕疵,五官精致得像是上帝親手描摹,仿佛隻存在神話裏的天使,哪怕他坐在晦暗無比的角落裏,也能讓人感覺有光傾瀉在他身上。

他就像墜入世間的神明,而她是匍匐在泥潭裏的無名少女。

神明的雙眸能洞悉世界的一切汙濁黑暗,但他們不會伸出潔白無瑕的雙手,去拉起一個滿身汙泥的少女,甚至連一個憐憫的眼神都不會垂下,永遠高高在上,聖潔,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