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起身給安予承讓座，讓他和陸心坐一起，一起落座時又調侃：“你又讓學生留堂了吧？”陸心衝老劉笑著說：“就是不上課他自己一會兒收拾這兒、一會兒折騰個那兒的也能磨蹭好半天呢。”
老劉媳婦拽了拽老劉：“安先生愛幹淨知道收拾還不好啊？不像老劉一天天邋裏邋遢的，從來不會製淺色的衣服，否則一身新衣服隔天就弄得一身墨漬。”
老劉往椅背上一靠：“這怎麼又說起我來了？”
另一頭葛惜文催完菜回來，遙遙地就看見陸心坐在安予承左手邊，他拉過一把椅子在安予承右手邊的位置坐下，幾人談天說地沒一會兒點的酒就先上來了。葛惜文站起身拿過酒壺，順勢把一隻酒杯推到安予承跟前：“壽星不得喝兩杯？”
說罷壓根不用等安予承答應，葛惜文就已經把酒杯斟滿了，“給！”安予承看著滿杯冒尖兒的酒液，以防灑出來他把酒杯貼著桌麵挪到自己右手邊兩寸遠的位置，點了頭說：“好，喝兩杯。”
“這酒貴著呢可不許偷偷倒了。”葛惜文先發製人，對麵老劉聽見也趕緊補充：“對對對！之前我們畫院裏聚會喝酒，他愣是一個人偷偷把酒倒了一口都沒喝，我們居然都沒發現他是怎麼倒的！”安予承聽後抬手捋了捋自己胸前的頭發，“不會倒的，說兩杯那今天就喝兩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安予承一向不喜歡喝酒，不是因為不勝酒力隻是單純覺得很難喝，什麼聞著各種香型、入口多少層次、什麼材料多少工藝釀造……他從來都是不以為然，隻覺得喝多了口幹舌燥，喝醉了頭疼心慌，入口除了澀、辛、辣其他一點意思沒有。
陸心倒是貼心幫他打哈哈：“他酒量不行，怕喝醉了鬧笑話。”說完陸心拿出預備好的禮物遞給安予承，其他人都盯著禮物盒子，催著讓他打開看看是什麼，安予承打開盒子看見裏麵裝著一顆瓷藍綠鬆石，旁邊的葛惜文擺正傾斜探看過去的身子，不著痕跡地略斂了兩分笑意，眼睛盯著二樓欄杆下的一盆發財樹，眼瞼下隱約有一點兒嫌惡之色的一閃而過。
“這好啊，夫人送的以後時時戴著也就能時時想著了！”劉夫人說著還伸手挽著老劉的胳膊，老劉也跟著笑了兩聲：“予承呐我也是早就預備了禮物的，不過還在路上恐怕要晚點兒才能給你了！王大家的碑帖，你一定喜歡。”
“啊，那真是多謝劉兄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兩個夥計陸陸續續端著菜送上來，中間是切好擺盤的整隻醬燒鵝，葛惜文率先夾了一隻鵝腿給安予承：“壽星請。”幾乎同時安予承本是要把另一隻鵝腿夾到自己碗裏，見狀中途一轉放到了陸心的碗中，壽星也不好獨吞兩隻，那邊陸心又回了安予承一筷子筍尖兒。
葛惜文就著一杯酒把嘴裏的醋溜肉段兒咽下肚子，他忽然想起來安予承的弟弟好像是學廚的，於是岔開話題問：“誒我記得你弟弟予榮也十五了吧？”
安予承又給陸心夾了一塊兒糍粑，收回筷子時頓了頓：“過兩個月就十六了。”
“這麼快，”葛惜文手上偷偷給安予承空了小一半的酒杯重新添得冒尖兒，陸心聞言也跟著說起：“感覺好像前段時間才聽你提起你弟弟要找工作，當時葛主任不是介紹說堂裏鴻在招人，予榮後麵沒來嗎？”這事兒其實也過了大半年了，安予承現在想起來都不知道該不該再生氣。
當初他在畫院收到老家父母的信，信上說安予榮也十五結課了，讓安予承幫著問問有沒有好點的地方招工，當時葛惜文正好在旁邊就知道了這件事，葛惜文熱心腸當天轉身就跟堂裏鴻那邊問了，人家也賣了葛惜文麵子說是可以先過來試試。於是安予承又托人捎了急信去老家，結果可倒好，一個月都沒有收到回信。當時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搞得安予承專門請假回了老家一趟，父母看到他時還幫著打哈哈，說安予榮前段時間病了所以才沒去堂裏鴻，可後來安予承終歸還是明白了緣由。
安予榮的誌氣是想考進皇家禦膳房做禦廚，可惜運氣不好剛好那一年開始，皇家禦廚招人的最低資格從往年的綠旗升了一級變成藍旗，安予榮隻是個綠旗所以連報名資格都沒有，父母看他意誌消沉才寫信給安予承，讓他幫忙看看有沒有好些的去處。可結果呢？安予榮心氣高連堂裏鴻都看不上，不僅撕了安予承回的信，還拗著脾氣怎麼也不肯去。
“他有他的打算吧，我離家早跟予榮相處也不多，從小他有什麼事也很少主動告訴我，大多還是父母寫信聯係一下。”安予承把冒尖兒的酒杯端起來，向葛惜文瞥了一眼後仰頭一飲而盡，說：“還有一杯。”葛惜文大概是看出他的一點愁緒，寬慰道：“這麼看來你們兩兄弟都是有自己主意的，能常常書信聯係就很好了，這世道一家兩代恩情淡，兄弟姐妹要常往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