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馬車返程去白巷的路上忽聞不遠處傳來馬蹄聲,駕車的仆人也立即將馬車靠邊停下以便讓路。
葛惜文把頭探出車門問傭人:“怎麼了?”還不等傭人回複,就見穿著盔甲的一隊人馬從路中過去,葛惜文回到車內對安予承說:“是巡安司護城衛隊,也不知道這時候出動是要幹什麼。”
安予承掀開車窗簾子也看見了,帶隊的正是巡安司理事柳牧暉,不過看這一隊人馬數量也不過四五十人,又都往奉天祠去了。想來是夜裏奉天祠那邊聚集太多人,擔心人多生事帶一個小隊去維持秩序,往年也都會有衛隊出馬不是什麼稀奇事。
“快看!那兒是奉天祠吧!”柳牧暉帶著衛隊走過不久,路邊一家酒樓樓上的欄杆旁聚集了好些人,時不時還有人發出驚呼,連樓下的葛惜文和安予承在馬車內都聽見了聲音。
“奉天祠那兒也太亮了吧!”
“是著火了啊!燒起來了!”
“什麼?奉天祠著火了?”
三四人在這距離奉天祠老遠的樓上發現了火情,呼聲引來越來越多的人簇擁在欄杆處圍觀。聞得陣陣驚呼和議論,安予承和葛惜文也先後跳下車,站在路上遙望過去,目光卻被層層房屋高樓遮擋住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二人也轉身鑽進一旁的酒樓,順梯而上借著一扇窗口往奉天祠方向望過去,隔得這麼遠都能清晰看見漫天濃煙下奉天祠中一片通紅火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這麼遙遙相望,竟仿佛能聽見被困在大火中的人呼喊求救的聲音,遠處的紅光映入,把圍觀眾人的眼瞳也燒成一片赤目。
安予承身側有人顫抖著抬起手,指著遠處的奉天祠:“今晚奉天祠得有多少人啊!”
“啊!我兄弟和阿嫂一家今天都去了奉天祠!”說罷那人忙不迭奔下樓梯,腳下不穩,最後幾步竟是直接咕嚕嚕滾下去的,那人同伴急忙跟上去攙扶,安慰道:“你兄嫂一家才出發應該還來不及到奉天祠,你別著急!”
樓上事不關己看熱鬧的雙手環抱,悠哉道:“我聽說業都首富一家今天也去了奉天祠,問高人算了吉時要進去祭拜,差不多就是這時候。”
“那不是遭殃了?”
“遭殃?那高人還真是算對了‘吉時’!”
“快看橋上!那兒就是石橋吧,橋上也著火了!”
“奉天祠的火還能橫穿湖水燒到橋上不成?”
安予承應聲望過去,不過他所站位置的這扇窗口前麵剛好被一麵店招子遮擋住,看不見橋的位置,葛惜文好奇心重拉著安予承挪到旁邊一扇窗前,隔著前排的二三人望出去,果然看到橋上也是火光衝天。遠遠的像是一條閃爍珠光的紅繩橫穿過黑水,上麵不時有點點火星墜落,盡皆是人。
“這必是有人蓄意縱火吧?”葛惜文在安予承身邊說了一句,一旁的人聽去有些驚恐:“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在天恩節這天在奉天祠縱火?”
“……”
“天恩偽道,人意屠之!”黑衣的殺手振臂高呼,不等眾人反應他猛地推翻燭台,殿內不知何時淌了滿地燃油、梁頂上藏滿火藥,火勢迅猛頃刻間燎成一片,逃出門外的人被堵在外麵的一眾殺手用□□射殺,不分老幼、不論男女、不辨等級高低……裏外都是死,未及逃出大門的眾人都跟那個縱火的一起燒死在了殿內,嚎叫呼喊聲掀翻了穹頂,坍塌下來的梁柱砸斷了下麵數人的腿骨和脊柱。
一個殺手嘴裏嚼著煙草葉子,淡淡地說:“活像一鍋燙死的螞蟻。”
另一個回複:“螞蟻會慘叫嗎?”
“呸!”殺手揭掉自己頭上的麵具,把煙草葉子吐了出來,輕輕顛了顛手上的火銃笑了兩聲:“螞蟻也不會用這個。”說完二人相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九天之下的萬事萬物都不過是滄海一粟,世人皆是螻蟻,既然都是螻蟻為什麼有的就是高貴?有的就是低賤?這不公平。
石橋上,隱藏在人群中的殺手分成兩撥,各自堵住了兩端逃跑的去路,拿出火銃對著想要逃命的人隨機射殺,無數惹火燒身的人直接從橋上跳入水中,有些人根本不會浮水也不管不顧地跳了下去。
“天恩偽道,人意屠之!五色災禍,焚火俱滅!”殺手們開始接連高呼,從奉天祠外的空場傳到橋頭,從橋頭遞到橋尾,普通遊客聞聲驚恐不已,這裏竟然隱藏了這麼多的殺手!其中有個人很機靈,滿地打滾把衣擺上的小撮火苗打滅,又連滾帶爬地跑到殺手跟前,一邊跑一邊學他們的話:“天恩偽道,人意屠之……五、五色災禍,焚火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