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小眼睛脫了一條胳膊,高鼻子鬆了一隻腳,少年憤恨地壓在他們身上,看見牆根下的半塊磚,撿起來就照著他二人砸下去,安予承怕他一時衝動真打死了人講不清理,忙去拉住他,“好了,他們已經沒有反擊之力了。”少年大口喘著氣,大抵是劫後餘生喜極而泣,他轉身看向安予承時已經淚流滿麵,強忍抽噎又從鼻子裏冒出個鼻涕泡來:“謝、謝謝你!我還以為我要害死你了……我……”
看著他滿臉淚痕和嘴巴上那個鼻涕泡,安予承假裝露出嫌棄的表情,從袖口裏摸出一塊方巾遞給他:“別哭了,沒事了。”
“我才沒哭!我就是有點兒激動。”少年接過方巾用力地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時候最下麵的高鼻子把小眼睛從自己身上推開,小眼睛脫臼的手臂著地又哭喊起來,而高鼻子壓根不理他。他自己撐著胳膊想試著用另一隻腳站起來,嘴裏還念著:“真有意思。”
安予承一聽幹脆地提腳一掃又將他踹翻在地上,“有意思?”安予承的父親曾經參軍做了夥夫,認識了隨行做醫護的母親,母親倒是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安予承自幼聰慧學了那麼兩招自己就能舉一反三,少時離家在書院裏,別人看他清瘦好欺負,但隻要惹過一回就決計不敢了。小時候父母希望他要麼從醫要麼從軍,可分旗以後就不讓他學這些了,說以後該有更好的前程、更安逸的日子,話其實沒有錯,可誰能料到這麼快就前程無光、安逸日子到頭,年少時的一點皮毛功夫反而在這時候有了用處。
高鼻子倒在地上仰天喘著氣,安予承又補了他們兩腳,小眼睛止不住地哎喲連天罵罵咧咧,安予承瞪了小眼睛一眼,小眼睛不知道是因為巷子裏光線太暗沒看見還是假裝不知道,照舊哼哼唧唧地叫嚷,一會兒喊胳膊斷了,一會兒喊四哥。
少年因為挨打受傷,這會兒放鬆下來順著牆根癱坐在地上,擦完眼淚和鼻涕默默地皺著眉頭不吱聲。安予承在他跟前蹲下來輕聲問:“你怎麼樣?”結果一邊那個高鼻子還不老實,竟然伸出胳膊摸了安予承屁股一下。安予承登時黑了臉,站起身來一腳踩到高鼻子手腕上,猶豫著是否要再用力碾下去。誰料高鼻子不叫不喊不求饒,還神經兮兮笑起來,伸著脖子覥著臉說:“嘿嘿……小哥兒照這兒踹。”
這模樣讓安予承覺得無比惡心,如他所願毫不客氣地一腳踹掉他兩顆大牙,之後看著高鼻子和著唾沫、和著血把斷牙吐出來又毫無解氣的感覺,心道何必如此。他歎了一口氣把少年扶起來到靠近巷口更寬敞些的位置,對高鼻子和小眼睛二人警告說:“不想真的缺胳膊少腿就老實點。”
小眼睛:“四哥怎麼辦啊哎喲!”
高鼻子癱在地上:“嘿嘿嘿。”
少年身形瘦弱單薄、個子也不高,安予承之前又聽他說是自己從外地來的,心道這麼小年紀怎麼敢到處亂跑?安予承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額頭,“你小小年紀不好好地在書院念書,跑出來做什麼?”少年蒼白的臉上漸漸恢複了幾分血色,用力咳了兩聲說:“我都快十六了,不小了。”
“十六?你還扯謊!”安予承看他身量個頭,頂多十二三歲哪有十六的樣子。少年抬眼看他表情,知道安予承不肯相信,無奈地說:“不長個兒我有什麼辦法!咳咳!”他又咳了幾聲,甩了甩胳膊說:“昨天下午跟著這兩個畜生進城,還好我留了個心眼沒有喝他們的水,否則早被迷藥迷翻了。我假裝睡著後被他們帶到了一個地窖裏,裏頭好多人全都是被他們拐來的。到了晚上他們想拉地窖裏的人去暗巷做伎,也好在我個頭小趁他們沒注意跑出來,從昨天晚上一直躲到今天,接過還是被他們發現一路追逐,還好你出現了還肯出手幫我。”
“你說的是真的?我朝嚴令禁止不許做這暗娼伎館的買賣,他們不僅暗地裏做這些勾當,竟然還敢拐騙買賣人口!”安予承回頭瞪了小眼睛和高鼻子一眼,一時氣惱又怕他們喘息後跑了,於是起身過去再痛打了他們一頓,確保不會讓他們逃走。
那邊少年想起身,又因傷痛疲累起不來,繼續坐在地上:“我說的若有半個字是假的,當場暴斃!”少年人有性情,發起誓來也是厲害又幹脆,安予承想來還是覺得不對勁:“你說你快十六了,那你之前在哪裏的書院讀書?隻身來業都城裏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