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真的不用,我忙碌慣了,一個人生活總是要有點事情做。”仇韻采快速翻動了一下鍋鏟,不知想到什麼,輕聲說道:“又要到中秋了……”
歲寧瞧了她一眼,下意識的發覺她的語調過於落寞,那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哀傷似是比那吟詩的郭兄更甚。
雖然知道問這個不太妥當,但歲寧還是思慮一瞬就開了口,“聽說仇姑娘來陸家鎮是尋親的?”
仇韻采稍稍停頓,鍋鏟不輕不重的撞了下鍋子,發出一點沉悶的雜音來。
她隨即笑笑,看向歲寧道:“是尋親,可惜人已經不在了,算來算去,也還是我一人而已。”
“節哀。”歲寧垂了下眼道:“不過好在還有陸夫人陪著你,我觀陸夫人相貌和善,在這陸家鎮也是口碑極佳,你們能如此投緣可真是一件好事。”
仇韻采堅持不讓歲寧幫忙,她隻能訕訕的搭了會兒話又轉頭出來了。
吉食坊門旁放著的都是木質桌椅,被晚間的風卷過,坐著有一些涼,歲寧除了躲韓梓諾,也是想起身溜達溜達。
第一道菜被小二端出來時,老婦人便笑意連連地朝她招手,“寧寧,快過來吃飯。”
“來了娘。”歲寧快步走過去,坐下之後不禁蹙了下鼻子,預想中的寒涼並未到來,椅子上反而有種溫吞的熱度。
她抬手拿筷子時,正看到韓梓諾雙手合十在慢慢嗬著氣,目光中掠過一絲猶疑。
老婦人見狀忙笑著解釋,“諾兒知道疼媳婦,剛剛你起身時,他一直用手在椅子上捂著,就怕你回來坐著涼。”
“嗯哼——”韓梓諾低低咳了一聲,老婦人立刻止住要說的話,跟著笑了起來。
歲寧沒想到韓梓諾居然還有這份心思,“謝謝相公。”她輕啟朱唇,一串綿軟的聲音徐徐傳到了對方耳畔。
韓梓諾拿筷子的手一抖,又不自覺的咳了一聲,裝作平靜道:“我、我隻是……”說了半天也沒把剩下的半句講完。
剛剛歲寧那句“謝”,與往日同自己講話的語調不同,有點軟綿綿的,聽上去似乎還有些害羞,那聲音如同刻在他腦子裏似的,怎麼都揮之不去。
很快,仇韻采就做好了四菜一湯外加一道甜品,她過來招呼了幾句,便知趣的離開了。
歲寧兀自掃過,嗅了嗅那香味後,大聲道:“仇姑娘的手藝真不錯,爹娘,相公,你們都來嚐嚐。”
她說話時已經能感受到身後那隱隱盯視的目光,仇韻采似乎在暗中觀察著她,而為何要觀察她,她也知曉。
豆腐菠菜粉絲煲,紅薯柿子羹,接連兩道菜所用的食材都是相克的,偶爾吃一次倒是沒什麼大礙,若是長期服用,那身體可就要出毛病了。
仇韻采是在試探她,是否真的明白食材的配伍禁忌,嗬——心思倒是還挺多。
對方越是如此,她越是能確定這仇韻采是有問題的,陸夫人如今變成這樣,一定與她脫不開幹係!
歲寧故意隻夾單一的食材給老二和韓梓諾,隻要不同食,問題就不大,而她自己為了不讓仇韻采起疑,便神態自若的接連吃了幾口相克的食物。
韓梓諾這一頓飯吃的有點心不在焉,連著幾次,筷子都差點掉在地上,那句“謝”怎麼都甩不出腦子,著實窘迫。
飯畢,仇韻采想要給他們免單,但歲寧不肯,最後還是付了銀子才肯離開。
“諾兒,寧寧,你們去湖邊逛逛吧,我和你爹去那邊集市買些東西。”老婦人故意為他們製造獨處機會,就拉著老頭走掉了。
那幾位文人雅士似乎是聊得正起勁,一邊喝酒一邊對月朗詩,好不自在。
歲寧見身邊沒了旁人,想著那個支線任務,便開口道:“相公,我覺得娘說的不對。”
“哦?何事不對?”韓梓諾隨即問道。
“嗯……一個人的出身是不能決定命運的,古往今來,寒門學子比比皆是,天子收門生又沒有家世顯赫這一條,報效朝廷憑的是滿腹才學和強盛的武力,所以,我們不能妄自菲薄。”
“不能……妄自菲薄……”韓梓諾似乎動了心,喃喃地重複了一句。
歲寧見她的話有了效果,準備趁機在加一把火,“若是相公誌不在此便算了,若是……”
她忽然昂了下頭,像是說的自己都興奮了,明澈的聲音裏透著些許堅定,“我便是最支持相公的那一個,將來你做官,我開店,我們夫妻聯手,也是可以闖出一片天地的!”
“你——”韓梓諾像是忽然間失了心跳,那溫軟的聲音字字句句打在耳畔,令他震撼不已,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