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樹上的?在場沒有一個人知道。
崔命自忖武功不錯,剛到這裏的時候也仔細觀察過,他敢打包票,樹上是沒有人的。
否則,如此鮮明的顏色,又坐在這麼顯眼的位置,他又不是個瞎子,怎麼可能看不見?
眾人懾於女子詭異的出場,都不敢出聲,連腳步也跟著停了。
僵持半響,女子一直沒說話,匪首覺得幹等不是事兒,也不再講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規矩,指著崔恪說道:“我等收了錢財,要拿此人交差,還請女俠行個方便。”
女子不答,晃悠著兩條腿,帶動枝葉颯颯,好像根本就沒聽。
匪首舍了麵子不要,梗著脖子又道:“我保證,事情辦成即刻離去,絕不打擾女俠的清修!”
原以為女子至少會說句話,可匪首腰都快弓酸了,女子還是不吭聲,眾匪徒耐心被磨淨,按捺不住就想動手。
正當他們蠢蠢欲動的時候,一陣清脆曼妙的聲音傳來,“你們要在這裏拿人,不打聽下我是誰嗎?”
敢到歸州做生意,女子的身份匪首自然早就打聽清楚了。可跑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信譽”二字,今天要是沒拿下崔恪,以後他還有何麵目,再做這等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
再者,南平境內雖然都傳這女子厲害,可究竟怎麼厲害?誰也說不清楚。看她裝扮,倒像個剛從婚宴上跑出來的新娘子,又能厲害到哪兒去!
四下一掃,己方人數占優,匪首心下稍定,隨即甩了個眼風,眾嘍囉立即一擁而上,又把崔恪圍在了中間。
“給了你們機會,自己不走可就別怪我了!”女子冷笑,卻還是沒有多餘的動作。
眾匪徒被唬得停下,一見頭領催促的眼神,又開始掄刀叫囂,前麵幾個,已經把手伸到了崔恪的肩上。
就在他們觸到崔恪的同時,一連串破空之聲,接著便是幾聲哀嚎,等匪首反應過來,伸手的幾人已經咽了叫囂,直直向後倒去。
變故陡生,餘下的匪徒被嚇破了膽,紛紛往後退卻。
“鵲尾針!姑娘果然名不虛傳。”匪首看著一地的死屍,心中滿是驚駭。
不是他沒盡力,實在是對方本事太高。事到如今,傳出去丟人已經不算什麼了,留著命逃出去才是正經!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說了算的,還要看女子給不給機會。
匪首原地站著,悶熱的天氣,背上早已汗如雨下。
“饒你們一條狗命,以後別再讓我看到!”女子聲音冷厲,如同在世修羅。
匪徒們本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一聽被饒了“狗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輕飄了。紛紛感恩戴德,帶著從閻王殿尋回來的兩條軟腿,沒命似地向來路逃去,也不管離樹最近的匪首。
“怎麼還不走?”女子頗為不耐。
“走,馬上就走。”匪首應承道,路過四五具同夥的屍體時,蹲身幫他們把眼皮合上,才忍痛跑路。
強敵既去,崔恪三人長舒一口氣。
憑他們的本事,要不是運氣好遇到貴人,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折騰的。
崔恪在汴梁時,就好結交各路朋友,像紅衣女子這樣的高人自然不會錯過,不過女子不近人情,他也不敢靠近,隻敢站在原地。
“汴梁崔恪,多謝女俠救命之恩!”他衝樹梢遠遠一抱拳。
樹上沒有回音。
許是沒聽見吧?崔恪想著,又道:“姑娘能否告知芳名,來日也好報答,在下家中頗有些家私……”
“不用了,”女子聲音平靜無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人應該做的。”
她頓了一下,“至於你的家私,就留著自己用吧。”
匪徒脖子上一溜金光閃閃的鵲尾針,能用得起這樣的暗器,又怎麼會看得上一般的黃白之物,崔恪自知失言。
在汴梁時,崔恪習慣在結交朋友的時候使些金銀,能讓友情升溫得更快。
以前他都是這樣做的,也交到了不少朋友,很多人吃過一次飯,第二天見麵都不一定認得出來,他也混不在意。
顯然,紅衣女子和他之前認識的人不同,她不願意做酒肉朋友。
江風吹過,一直黏膩的後背得到片刻清涼。綠葉被風吹得漸次搖開,露出一雙妙目,直直地看向崔恪這邊。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此情此景,崔恪腦海裏突然蹦出來這句前朝的詩,不由念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