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丹霞道人扶著皺成波浪的額頭,又要來做和事老。
一聲清朗雅音霎時間阻止了所有人的動作:“阿續,把劍拿出來。”
一直默不作聲,小啜清茶的絕塵道君此刻終於開口:“為師的那把劍。”
陸續低頭,依言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把白玉鑲金,熒光縈繞的三尺長劍。
絕塵道君細長食指在桌麵上輕輕一點,長劍嗡地一顫,伴著一聲清越劍鳴,自動出了鞘。
峰主們皆大驚失色。
絕塵道君道行超絕,除了精妙世無雙的森羅劍法,還另有一套自己所創的劍陣。
劍陣由五把神器級別的利劍組成,每一擊,都可斷山分海,碎裂蒼穹,威力勢不可擋。
沒人見過五劍齊出的威能。
至今他所遇的對手,在第三把長劍出鞘的時候,就已死於劍下。
而如今,他將威力最強的那把劍,借給了他的愛徒。
地階以上的高等法寶,以血結契,方可認主使用。
本命神劍更是與其主心血相連,血脈相依,是修士的半個心魂。
除非關係極為深厚之人,器主願意讓對方成為法寶的第二個主人,一般不與人共用。
炎天界元嬰修士不過半百之數,沒聽說哪個大能,把自己的本命神劍借給徒弟使用的。
劉漳才能卓絕,秀林峰主引以為傲,對這個徒弟極其愛重。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如同絕塵道君這樣,將法劍借給愛徒。
陸續尚未結丹,拔劍出鞘的靈氣都不足,這把劍他拿著,同他自己一樣,隻是個好看的擺設。
但絕塵道君在此,將劍拔出。
拿著這把靈氣自生,威力驚人的神器,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都能劈山裂石。
越級斬殺修士自不在話下。
這一舉動,更向眾人表明他對陸續的寵愛:
陸續拿著他的劍,誰找陸續鬥法,就是妄圖向他挑戰。
秀林峰師徒二人同時瞪大了眼。
在神劍的威能麵前,劉漳並無勝算。
若他還一意孤行要同陸續比試,陸續拿著這把劍,光明正大地仗勢欺人,毫無公平可言。
劉漳吞了吞唾沫,退縮了。
他要的結果是勝過陸續,贏回方才輸掉的麵子,而不是再敗一次。
“絕塵,他們兩個弟子的比試,沒必要吧……”秀林峰主麵色略沉,絕塵道君偏袒陸續至此,他們師徒二人麵上都不好過。
“怎麼,”絕塵道君嘴角掛著坦然的淡笑,舉止優雅,氣勢凜然不可侵,“阿續用我的劍,有何問題?”
問題可大了。秀林峰主暗自心謗,兩個弟子比試,你做師父的橫插一腳,以勢壓人,好沒道理。
可徒弟借用師父的法器,又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隻不過少有師父這樣溺愛一個不成器的平庸徒弟,連自己的本命神劍都願意借出。
水榭邊再次鴉雀無聲。
眾人腳下的水膜被風吹得微皺,銀光點點,緲如繁星閃爍,無聲襯映著氣氛凝重的倒影。
“陸續,我徒兒剛剛承你相幫才免於落水,她正想朝你道謝。”鳳鳴峰主適時插話,“絕塵,你讓他們一旁去說幾句。”
“對,對,”丹霞峰主會意,即刻附和,“我這徒兒也是。剛才他們三人相處得挺好,正該再多交流交流。”
烈地峰的親傳弟子也過來朝劉漳道:“劉師兄,咱們倆先打一場如何。”
他早有挑戰劉漳的打算,此刻站出來,能遂自己的願,能給劉漳一個台階,還能給陵源峰的人一個順水人情,一石三鳥。
劉漳借坡下驢,和烈地峰同門一道走了。
陸續也順勢跟著兩個女修同往水榭角落,暫時遠離是非之地。
他倆一走,幾位峰主即刻找了些客套的談笑話,水榭終於從沉悶凝重的空氣中脫離,回複了和樂融融的熱鬧。
“聞風,你的舉動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一些峰主舉目遠眺,看著徒弟之間的比試。一些峰主歡聲笑語,閑談論道。寰天道君卻大刀金馬地坐著,朝絕塵私下傳音。
“你應當知道,若隻論劍,陸續不會輸給秀林峰的人,你為何不讓他出戰?”
絕塵道君雅致的唇角微微揚起:“阿續若是哪裏受了點傷,我舍不得。”
“胡說八道。”寰天道君哼笑,“歐陽擬歌或許真心愛護她那些弱不禁風的女弟子,你定然不是。”
“我琢磨了片刻,”他笑音頓了頓,帶上幾分陰冷的寒氣,“你不敢讓他同別人比劍?”
“你怕他在和秀林峰弟子的比試中,激發出潛能?”
“你為了掩蓋他的才能,根本不給他同別人論劍的機會?”
他又思忖了幾息,嘴角玩味更加濃烈:“你把他晾在一邊,不好好教導,卻又將自己的劍借給他,以示愛重。我越來越好奇,你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