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1(1 / 3)

時值初秋,烈日當頭,官道兩旁叫賣聲不斷,白小七馱著包袱腳下似有千斤重,顧不得汗濕浸透的衣裳,緩緩行在人群中。

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她抬起粗布衣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若是此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被人當做隻螞蟻踩死也未可知,在這偌大的金陵城裏她可不就如同螻蟻一般。隻是不知山上那倒黴師父知道了會不會下山給自己收個屍,想到此處她不禁在心裏狠狠掬了一把淚。

行囊中糧食已不多,下山前白小七從祝廚子處偷了三塊大餅,規劃著至少能啃到金陵,不料山遙路遠,一路下來每啃一口都要在心裏思慮半天,省吃儉用才省下這最後半塊餅。

她的小馬在城外就餓地罷了工,白小七念它一路辛勞,行至金陵便將它賣給一戶好人家,換了幾吊銅板好維持生計,想必現在日子過得比她逍遙。

“大爺,你可知同福酒樓怎麼走?”白小七駐足包子鋪前,香味撲鼻,默默咽了口口水,心裏不忘正事。

“同福酒樓?遠著呢,今兒您是去不成了,再走上一日罷。”

“再走一日?!”白小七心裏叫苦不迭。

“我看您還是尋個客棧歇息明日再起身。”大爺抬手指向白小七身後:“趁著時候早,還有些客房。就是在天子腳下姑娘家行夜路也不安全。”

白小七順著他的方向抬頭看去,門匾上龍飛鳳舞三個大字“和月居”。她摸摸兜裏的銅板不敢邁步,搖頭向大爺道了謝往來路走去。

早先路過不遠的城郊有座破落茅屋,屋頂被掀了一半,四麵牆東倒西歪,隻能從堅強屹立的房梁推斷出原本的模樣。此屋既不遮陽也不擋雨,白小七還道誰會住在這等地方,不想竟成了自己現下唯一的庇護所。

出門在外不吃些苦日後怎麼闖蕩江湖,她躺在秸稈上安慰自己,目光繞過房梁望向天上的一輪明月。

雲崖的月亮似乎是要更清明些,她捂著空蕩蕩的肚子,切身體會到何為月是故鄉明,憂愁地掏出最後半塊餅默默啃起來,一邊不忘警醒自己,明日還要趕路,不能啃多了。

若有一壺酒就著就更好了……

白小七後悔了。

常常聽下山采買的師兄談及金陵如何繁華——燈火如晝、舞榭歌台、軟紅十丈、才子佳人,她如今是一樣也沒見著,反倒險些被不長眼的潑皮劫了道。她雖沒學到師父半點本事,多年練出的那點三腳貓功夫還不至於打不過隻會使蠻力的少年人,多少不算丟師門的臉,萬分艱險好歹保下了為數不多的盤纏。

想來師父不允她下山是有道理的,世麵沒見著,小命都難保,事已至此埋怨也晚了,怨不得別人,隻怨自己不聽師父言。

偷溜前唐思思給她塞了枚玉墜子,白小七一直掛在腰間。唐思思道拿此物去往金陵同福酒樓,她二舅是酒樓管事的,可給白小七謀份活計,見夠了世麵切記要早些回來,千叮嚀萬囑咐才依依不舍同她作別,回頭替她盯梢。

白小七感念唐思思仗義,不枉十多年同門情誼,平日裏沒白替這死丫頭受罰,不知此番師父發現了會如何懲戒唐思思。她一時任性兩人都得吃苦頭,怎麼想都不值當,白小七悔不當初,若是能換她立刻回到山上,她願意把二師兄明日的柴火全劈了。

身下有石子硌著她,難以入眠。

萬籟俱寂。

“嚓嚓嚓”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很快聲音漸漸清晰——有人在靠近。

白小七心跳如擂鼓,驚坐起來,小心翼翼地起身。深更半夜,誰會來此?是來劫她錢財的?還是來和她搶地盤的?這步子聽著就是身上有功夫的。

四周漆黑一片,她學藝不精無聽聲辨位的本事,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跑,又不知對方人數幾何,生怕驚動了來人,隻好按兵不動,緩緩從衣襟裏摸出月牙兒。這是師父贈她的匕首,因刀柄上雕著輪新月,白小七給它賜名“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