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襄邑時已是二更,燕昭為照顧她這傷患有意放緩了速度。
山野小道本就難行,途中路過一崎嶇山道時上下顛簸地白小七一陣痛呼,燕昭險些以為她要當場暈在馬上,到了襄邑見她還□□著不免對她刮目相看。
燕昭沒帶她去客棧,而是停在一燈紅酒綠笙歌鼎沸之處,抬頭看去,那掛著紅綢的牌匾上寫的是“迎春樓”。
白小七想他這興致來的未免太突然,不待將她安置好就急急來了這兒,叫她待會上哪等他好,總不好坐在門前,擾人生意。
燕昭攙她下馬不顧周圍姑娘們詫異的目光,大方將她一同帶了進去。
白小七推了推他,認真道:“我可以在外頭等你的。”
燕昭摁住她的手:“你坐屋裏等我也是一樣的。”
白小七大驚失色:“這不合適吧……我擔心打攪你。”
“不會。”
白小七在心裏感歎,燕少俠這氣度當真不是旁人可比的。
他們行至廳堂就有侍女見了他前來引路:“棠畫姑娘在閣中,公子請隨我來。”
——竟還是常客。
侍女領著他們穿過廳堂,繞過荷塘水榭,進入一翠竹環繞的樓閣中。堂後別有洞天,安靜雅致,全然不沾染門前濃重的胭脂風塵味。
樓閣隻有小三樓,侍女徑直領他們上了三樓,在雕花木門前輕敲幾下。
“進來”,溫婉的女子聲音傳出來,侍女替他們推了門退下。
裏頭圓桌前是個貌美女子,眉間描著一朵海棠花,想來就是棠畫,比起在外拋頭露麵的姑娘多了幾分得體矜重,莫名透著文雅氣質,與這煙柳之地格格不入。白小七暗暗品著,覺得他眼光還不錯。
開門見了是燕昭她似乎很意外,起身與他行了個禮恭敬地將人請進去。
棠畫引他入座:“來的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麼事?”
燕昭開門見山:“襄邑縣令是姓崔?”
“是,崔正懷,此人在襄邑任職已有十年,你尋他有事?”
燕昭頓了會,拿出從姚戍章衣上撕下的衣角:“把這帶給聞朝書,告訴他別耍小心思。”
棠畫接過,看著上頭血書小字:崔府,牢獄。雖不明白卻沒有過問,恭敬應是。
燕昭發問:“與我說說那崔正懷吧,說些你知道的即可。”
棠畫回想一會,將她所知樁樁件件列了出來,皆是些破獲奇巧懸案等無關緊要的事,聽著倒是清正廉潔。他隻聽一半就沒聽她再說下去,抬手打住她,起身離去。
——
燕昭沒真安排白小七與他進同一屋,而是喚了人將她另行請到隔壁,給她置了許多吃食點心,一陣風卷殘雲,很快空了盤。
這幾日僅吃了個占啟生給的髒饅頭,這些吃食在她麵前無異於山珍海味。
不多時來了人,她拖著身子開門才見是個大夫。
自己快活著還不忘她的傷勢,燕昭辦事真夠周全,白小七誇讚。
老大夫瞧了半天,說她身子骨不錯,摔得重了些卻也隻是跌打損傷,塗些傷藥躺上兩日下地行走無虞。
白小七心中石頭落了地,她還以為許要缺隻胳膊少條腿,幸而隻是外傷,欣喜客氣地送走老大夫。
老大夫前腳才剛走,燕昭後腳就來了,見他進門白小七驚異:“燕少俠,你這是否快了些?”
燕昭瞪她一眼,她識趣閉嘴,反省說話不過大腦,傷人自尊。
燕昭問她大夫可來過了,白小七拿起桌上傷藥給他看,他點點頭便說找個客棧先歇著,要攙她離開。
來青樓待了不過一炷香,她問:“你不在這過夜?”
“你想留此過夜我不攔你。”
白小七訕笑:“還是別了,無福消受,去客棧去客棧。”
再到客棧已經臨近子時,白小七又疲又困,仔細上了藥臥榻就睡。
燕昭懷有心事,進屋關上門思忖起姚戍章死前留下的小字。
臨死前還念念不忘著的必然是極其要緊的事,要說姚戍章有什麼至死都放不下東西,那隻能是聞朝書藏匿在他那的輿圖。
他必須早些動作,讓江欽木有所發覺就晚了,所以他並未回開封而是就近來了襄邑,事關重大,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姚戍章被關押在襄邑,燕昭對這個襄邑縣令有點印象,以至於一看見崔字就想到了他,此事此人或許另有隱情,這崔縣令是當好好查一查。不過這是聞朝書的活,他已讓棠畫去傳話,不用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