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冷冽,雲垂天寒。
京城一夜之間氣溫陡轉之下,冷風簌簌,草木樹葉上都凝了層薄霜,天色昏昏沉沉不見絲毫光亮,有幾分落雪的征兆。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庭鶴不由得緊了緊身上氅衣,削尖的下巴縮進雪白的兔毛衣領內,更襯得他唇紅齒白,容貌映麗,原本帶著點迷茫的眼眸也變得清亮起來。
庭鶴停下腳步,稍稍打量四周陌生的宮牆亭閣,石景池塘,心中頓時恍然大悟。
這裏應該就是他師尊用以修煉無情道的秘境了。
自從庭鶴穿書以來,都在尋著能救自己小命的法子,然而遲遲未果。直到體內劇毒發作,在慌亂和強烈的求生欲之下,他才貿貿然闖進師尊修煉的秘境中。
相傳這無情道秘境乃是由無數小世界組成,在此間修煉,將以凡人之軀,嚐盡輪回之苦,最終斷情絕愛,修得大成。
庭鶴進入秘境之後,起初周圍是一片看不清前路的白霧,他的師尊正在白霧中央閉眸打坐。
剛一接近,庭鶴眼前驟然發黑,天旋地轉,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出現在了這裏,腦海裏也多了些陌生的記憶片段。
原身不過弱冠之年,就被當今天子封為太傅,欽點為三皇子之師,本該風光無限。
然而朝中大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三皇子卻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三皇子出生至今從未說過一句話,也不與人來往,整日隻獨自一人呆著,每月十五還會如同瘋狗般發狂嘶吼。
禦醫看了都紛紛搖頭,隻說三皇子咽門無礙,卻不知為何不言不語。
明知三皇子是這樣的狀況,卻還讓庭鶴教導三皇子,當真是帝心難測。
不遠處,領路的太監忽而察覺庭鶴停在原地沒有動彈,還當是他走累了,轉身笑道:“庭大人,穿過這道宮門,前方就是三皇子所住的重華宮了。”
庭鶴聞言收起思緒,學著原身平日裏的語氣,溫聲頷首道:“好,有勞孫公公了。”
孫公公笑了笑,“都是咱家應該做的。”
重華宮位於皇宮西側,位置稍偏,越靠近重華宮,路上宮人越加稀少,寒風過處,更顯荒涼。
看著那無人看守的宮門,堆滿枯枝落葉的石梯,蒙上一層灰宮門牌匾,庭鶴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雖說三皇子不受帝王寵愛,但好歹也是一國皇子,卻落得如此淒涼境地,著實不應該。
正如此想著,門內忽地傳來幾聲嬉笑辱罵。
“啞巴,你不是最喜歡學狗叫嗎?今兒個給爺學幾聲狗叫來聽聽,哄得爺開心了,說不準還能賞你幾塊甜糕吃!”
“就是,就是,也不知我們三皇子的狗叫聲與尋常犬吠又有何區別?”
“想必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連那蕃犬都自愧不如啊,哈哈哈哈哈!”
僅僅幾句話聽得庭鶴與孫公公齊齊變了臉色。
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竟折辱到三皇子身上去了?!
孫公公向前邁出一步,正欲開口,卻被神色晦暗不明的庭鶴伸手攔下,不得不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進肚子裏,沉默著退下。
庭鶴三兩步邁上石梯,視線穿過敞開的宮門向內望去。
隻見那凝著一層薄冰的池水邊,三名身穿華袍頭戴玉冠的俊俏少年郎,將池邊衣衫單薄的少年給團團圍住。
在三人旁邊,高壯侍衛緊緊押著早已泣不成聲的宮仆。另有一紫衣墨發,貴氣逼人的少年負手而立,也不阻止那三名少年的動作,悠閑地看著好戲。
然而這些人都不重要,庭鶴的視線落在衣衫單薄的少年臉上後,便在再也離不去。
少年眉目舒朗,膚色冷白,襯得頰邊一粒紅痣鮮豔欲滴,如墨的眼眸中淬著星星點點的寒意,宛若欲出竅的利劍。
哪怕遭人譏諷唾棄,也是滿臉冷漠。實則目不轉睛盯著身前幾人的咽喉,如同凶獸般伺機而動,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去,撕咬敵人。
此人,分明就是他的師尊!
與此同時,有關三皇子的記憶緩緩浮現在庭鶴腦海之中。
三皇子湛雲歸是皇帝的第三個孩子。
一出生,生母瑤姬就因他難產而死,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旱也突然而至,加之湛雲歸不會說話,天生瘋犬病,使他徹底被喻為國之不詳。
如若不是看在瑤姬娘家林氏一族護國有功,又苦苦求情的份上,恐怕皇帝早就將他處死了。
盡管這樣,林氏一族卻由此衰落,湛雲歸在宮裏的日子也十分不好過。
皇帝漠視,兄弟欺辱,宮人們也常常衝他發泄打罵,導致湛雲歸越來越沉默,受盡苦楚,最終死在皇位爭奪的鬥爭中。
嘖,真可憐。庭鶴默默想到。
隻不過,越是悲慘的人生,越有助於修煉無情道,遂了他師尊的願。
在庭鶴整理記憶的時候,池水邊,被湛雲歸惡狠狠瞪著的三人也惱了。
“瞪什麼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祁為衝湛雲歸冷哼一聲,指著湛雲歸的眼睛,又朝那紫衣貴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