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上弦月早早升起,一片銀裝,月落時,天即將拂曉,輕微的亮光中,依稀可以看到村子朦朧的輪廓,在茫茫的晨霧中忽隱忽現。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環繞村子外圍,水麵上霧氣彌漫。
河岸上萬籟寂靜,寒風淩冽,村口一顆巨大的榕樹梢頭,一窩鴉巢裏,或許太冷,一向耐寒的烏鴉,偶爾也會發出一聲啼叫,夜色中分外刺耳。
林凡往凍得通紅的手上哈了一口氣,稍微讓手上有一點點知覺,用力的推動手裏丈長的竹篙,腳下一副小小的竹筏在水中晃悠飄蕩,緩緩的滑向河道中。身後的竹筏上,放著一隻竹篾編製的小魚簍,一副父親用壞了的的漁網,這是林凡用了幾天的時間修補好並求著父親給的。為此林凡高興了好一陣子。
水花不時的濺上竹筏上,打濕了他的那雙草鞋,也打濕了那塊包裹自己雙腳的麻布,冰冷刺骨的寒意一下子讓林凡的雙腳發麻,幾無知覺。林凡跺了一下腳,瘦小單薄的身子不時的打著哆嗦。
林凡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十二年了,很多的人和事慢慢的也都忘記了,父親是林村一戶貧寒的漁戶,之所以沒有成為佃戶,那是因為從祖爺那開始就一直是靠打魚和稍人過河為生,種地的本事一點也沒有。而且村子太小,也沒有大戶人家,有限的幾十畝水田都被村裏其他人分了。隻好靠祖上傳下來的一艘小蓬船每日打魚,或遇趕集時候捎村裏人過河趕集。
漁家的日子本就艱難,林凡是老大,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和妹妹,父親每日早出晚歸的漁獲勉強能夠糊口,本身扶蘇縣的丁稅和入城稅已經很沉重,在加上江湖幫派裏那些假名大俠的地痞流氓不時的敲詐勒索,壓的林家上下喘不過氣來。
林凡還是十二歲的少年,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身子太過纖弱,但是來自前世的那些點滴記憶卻讓他很成熟懂事,趁著拂曉時分,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沿河而下,往扶蘇有名的大湖蘇湖劃去。蘇湖在扶蘇縣甚至整個明州府都是有名的大湖,無數的名人大家在蘇湖留下詩詞,也有太多的青樓藝伎和才子留下佳話。
臨近天亮,竹筏終於到了蘇湖,也不敢往湖中劃去,隻沿著湖邊淺水地方撐了幾竹篙便將一丈多長的竹篙插入湖中淤泥,停泊了下來。林凡使勁的搓了搓快要凍僵的手,用力的蹬了蹬腿腳,讓自己稍微不那麼僵硬。從懷中掏出火石和一小竹筒的桐油,再從魚簍裏掏出一小把幹草和一個圓形的陶盤油燈,把魚簍裏的一些魚草碎葉和混合著蚯蚓的泥土丟下水中打窩,然後用力的撞擊了幾十下火石,才勉強點燃了幹草,他急忙用幹草點燃竹筏上的那盞陶盤油燈,放在竹筏邊上,背對著風站著,避免油燈被風吹滅。
油燈的光極為暗淡,在這片夜色朦朧的湖邊,卻也是唯一的亮光。魚蝦趨光,在夜裏容易被明火光亮吸引,在丟下一些魚草碎葉,蚯蚓之類的魚食打窩,自然引來了很多魚蝦前來覓食。這些技巧都是父親從小就教的,也是林凡最拿手的捕魚技巧,林凡做完這些,便耐心的背對著風,護著那盞忽閃忽閃的油燈,等待著魚群前來覓食。
湖中的小魚蝦米很多,但是不值幾個錢。滿滿的一魚簍小魚蝦米如運去扶蘇縣城的東南碼頭早市去賣,運氣好能換個五六文銅錢,大多數時候隻能換到三四文銅錢。幾乎勉強夠林凡買三個饅頭。值錢一些的便是那些數斤甚至十多斤重的大魚,這些大魚城裏的酒樓,大戶人家開宴席卻是最為喜歡。漁民們打撈到的這些大魚都不舍得吃,通常都是運到縣城早市,換得一些銅錢用來應付丁稅,以及最近幾年攤派下來的漁稅,據城裏的老爺們說是朝廷連年與北疆蠻子征戰,軍餉和糧餉吃緊,便令江南各道協濟糧餉,到明州府便多出了漁稅,牧稅等各種雜稅,且無定額,因人而異。
蘇湖還有極其罕見的“蘇湖銀魚”、“金背靈魚”、“黒脊蝦”、“耀星錦鯉”四大珍品魚鮮。想到這四大珍品,林凡心便熱起來了,連手腳都稍微沒那麼僵硬了。“蘇湖銀魚”個頭長不大,最大也就七八兩,如果收獲一尾三四兩的銀魚,賣給縣城最大的酒樓“蘇仙樓”,能夠賣出近千文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