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覺得難受、鬱悶,特別難受、特別鬱悶,本是為了獎勵他考第一名而特意來法國旅遊的出行,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低著腦袋,閉著嘴巴,慌慌張張,像逃犯一樣生恐被人發現和多看了一眼,他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法國不是以浪漫和藝術聞名嗎,怎麼是這個樣子的!
霍華德一邊自責委屈,一邊埋頭跟著身邊的男孩,他用一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母親,害怕那些凶神惡煞的在各個攤位和乞丐間詢問和搜查的人對他母親不利。
“我們真的不會被發現嗎”,霍華德忍不住小聲問,“我們是生人,這裏也不是繁華的中心大街,貧民窟來一個大家都沒見過的人,很容易就被問出來吧,我們為什麼不晚上出來?”
“因為晚上你們更走不出這裏”,夏普戴著寬大的遮陽帽,“昨晚屋外那麼多腳步聲聽到了嗎?如果我不是這裏的老居民,他們說不定就會闖進來,但我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人看見你們進了我家,一夜是極限了,再待下去可能會有人告密。”
霍華德閉了嘴,昨晚用櫃子桌子抵門,抱著根木棒睡覺的忐忑讓他記憶猶新,他從出生起就沒這麼擔驚受怕過,哪怕是被皮帶抽的時候。
“還有你父親,我昨天雖然想辦法給他傳了消息過去,但如果他放心不下,因為擔憂跑來這裏找你們,那不僅你們要暴露,他也會很危險。”
霍華德抿起了嘴。
“沒事的,”卡麗達牽起兒子的手,用力握了握,以此增加信心,“亞裏安很厲害,我們跟著他就是了,還有你爸爸,他很聰明,一定會冷靜的。”
霍華德嘴唇動了下,想說爸爸一點也不聰明,甚至很笨,又笨又暴躁,想說亞裏安和他差不多大,怎麼能完全依靠一個小孩子。可感受著母親手心的冰涼,又到底什麼也沒說,他更用力的握了回去,“媽媽,你要抓緊我。”
卡麗達看了看前方路口上幾個神色不善、四處環視的男人,低頭嗯了一聲。
夏普在前麵帶路,他對他們的緊張看在眼裏,卻不多說什麼,實際上,加布對普通人雖然可怕,但他能肆無忌憚欺負的其實也隻有那些老老實實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底層人罷了,對外國人,他還不至於大白天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他沒這麼大膽子和能量。
如今的國際形勢雖然還沒有小胡子上位後那麼緊張,但因為對殖民地的爭搶和資源掠奪造成的歐洲各大強國之間的闕隙,也讓一些行為顯得有些敏感。
加布裏爾能在這裏占住幾條街,在黑暗的圈子裏安穩的活下來,就不可能是什麼也不懂的莽夫,他就算要殺人,也不至於公然挑釁法國的司法體係。
說實話,霍華德和卡麗達的不安和害怕,大半都是夏普造成的。
危言聳聽、親自下場。昨晚屋外的混亂,隻有一小部分是加布的人弄出來的,大部分是夏普用分身術和變身術在裏麵攪了渾水。
他為了占一個救命之恩,一個讓霍華德真心感激並且牢記的救命之恩,不想讓他們難關渡過的太容易。
加布勢力對霍華德的惡意是真的,但局限於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水平,隻要霍華德或者他的父母及時反應過來,買張船票溜得快一點,又或者尋求合適的人幫助,加布能抓住他們的可能性就很小。
但夏普橫插一杠,以一個莽撞又好心的十二歲孩子的水平冒出來幫他們,慌張躲避卻又連行跡都未完全收斂好的樣子反而讓那些本質上欺軟怕硬的人堅定了將人抓住的信念。
畢竟弱者總會讓人缺少忌憚,盡情剝削。
夏普看向街上一個神色慌張,到處打聽,自以為行為隱蔽實則很是引人注目的中年男子,嘴角不由挑了下,隻要消息傳的好,就沒有不上鉤的人。
“請問你們看到我的妻子和兒子了嗎,我們不小心失散了,我兒子十三歲,我妻子三十多歲,她帶了條很漂亮的絲巾,天藍色的,你們有印象嗎?”
“請問你們有看到一個黑色頭發的男孩和一個棕色頭發的婦女嗎,男孩十三歲,婦女三十多歲,他們是母子,昨晚我們不小心失散了。”
“請問……”
注意到那幾個滿臉橫肉在街上找人的家夥已經看向了男子,夏普停住腳步,裝作才發現的樣子指向前方,“那個人你們認識嗎?”
卡麗達和霍華德同時往前看去,當看見那個裝作在攤子上挑東西,實際不停在和小商販打聽的男人時,霍華德驚訝的叫出了聲,“爸爸!”
卡麗達捂住了嘴,臉上的表情高興又有些恐懼,“喬特?不是已經給他傳信說這裏很危險了嗎,他怎麼還是跑過來了?!”
就是危險才更讓人不放心啊,夏普心裏揚起笑,嘴上卻歎息道:“那說明他是個好丈夫和好父親。”
“有人朝爸爸過去了”,霍華德臉上顯出一抹焦急。
“亞裏安”,卡麗達著急的看向夏普,“你有什麼辦法嗎?”
“夫人”,早就等著她問的夏普從口袋裏掏出三張船票,遞了兩張給她,“如果您放心我,這是今天早上最早一趟去往美國的船,待會我們一起衝出去,您拉著您先生往碼頭跑,這裏離碼頭不遠,路上我已經安排了人,他們會幫你們躲開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