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水村。
午夜時分,郊外的墳溝寂靜無聲。
這裏雜草叢生,土包林立,埋葬了無數素水村故去的村民。
忽然,從一塊立有“蘭氏夫婦合葬”墓碑的墳包上,傳來急促的夢囈聲,還伴隨著哭泣。
“不……太子哥哥,你怎麼……能忍心殺我?”
“你好狠的心。”
“你要去修仙,我不攔你。你何必要殺我以斬塵緣?你怎能……如此無情?”
當夢中的自己,被一個男人用修長的手指掰開頜骨,塞下毒藥後,蘭瀅媛的眼角流著淚,驚惶地從可怕的夢魘中醒來。
又、又夢到了!
她失神地坐在爹娘的墳頭上,在慘白月光的照耀下,神色無比茫然。
還是夢不到這個被她喚為“太子哥哥”的男人,長什麼模樣。
他殺她的時候,目光會有多麼得冰冷無情。
自小到大,蘭瀅媛總是會夢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麵。不是被心上人毒殺,就是被惡毒的女人殺死,再或者是被可怕的妖獸吃掉,又或者是被作為的修真者未婚夫剔除仙骨,甚至還有自己隻是一個木偶人卻投火自焚。
都是隻能夢到她一個人以不同的外貌經曆著苦難,不曾夢到過其他人是什麼樣子。
奇怪,明明她隻是一個偏遠山村的俗世人,還是個孤兒,為什麼會夢到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悲慘故事?
近來,更是頻繁夢到被這個稱呼為“太子哥哥”的男人殺死。
冥冥之中,蘭瀅媛有種感覺,她夢到的……都是自己的前世。
可是,怎麼會有這麼多前世?
她精神萎靡地內觀丹田處的小白花,看到小白花也垂頭喪氣的,不由地歎口氣,開始端正打坐,闔目吐息。
“呼——”
幾個呼吸間,便將周圍花花草草的死氣全部吸取到了自己體內。
時節已入秋,草木開始散發出衰敗之氣,然而經過她這麼一吸,花草樹木肉眼可見地恢複了青春生機,在微風中晃動,似乎是在表示感謝。
不過這裏的植物大都是耐旱耐貧瘠的粗糙生靈,很難有靈氣。
丹田裏的小白花在吸收了死氣後,也重新變得富有生機。
蘭瀅媛雖是俗世之人,卻可以修煉,全要歸功於體內這朵與生俱來的小白花。
打量著小白花,她不由地再一次問出在十六年人生裏,無數次問起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花?為什麼會擁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你生長在我的丹田裏,是為了什麼?”
而小白花也一如既往地沉默,沒有任何回應。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大亮,
今日是官府的人要來素水村給村民們測仙緣,所以素水村比以往更早地出現人聲動靜。
薑國在二百年前,出了一個承天仙帝。
史書記載,時任太子的承天仙帝遇仙人點化,有修練成仙之姿,盡管承天仙帝頗為猶豫不舍,但在父皇母後英明果決的旨意下,隨即拋棄俗世的權力地位,去往縹緲仙境,踏上成仙大道!後來,被追封為承天仙帝。
前不久,承天仙帝給當今皇上托夢,說要挑選出能修仙的人才帶去修真界,還給皇上留下了幾塊測靈石。
於是,測仙緣在薑國上下轟轟烈烈地展開。
大家都幻想著自己能夠得到仙緣,一步登天!
唯有蘭瀅媛,有些提不起興趣。
當太子時去修仙,那不正是和她夢中的那個男人一樣?
想起夢中的太子哥哥,他為了修仙,要斬塵緣,竟能狠心把自己的青梅竹馬給殺死。
蘭瀅媛就覺得人心可怕。
修仙,非要那樣嗎?
可是,想到如果承天仙帝就是她夢中的太子哥哥,她又起了去向承天仙帝一問究竟的念頭。
夢裏的她得不到答案,如今已經轉世,還會得不到嗎?
正在蘭瀅媛愣神時,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傳來。她眉眼也不抬半下,一抬胳膊,勾手從墳頭十六年的酸棗樹上摘下一顆酸棗,彈射出去。
語氣平淡:“何東川,你動靜輕點,不要驚擾到我爹娘。”
小小的酸棗正中來人的腦門。
何東川趕忙放輕腳步,但聲音一點也不放緩:“小蘭兒,測仙緣已經開始,你怎麼還在這裏!快走!”
“急什麼?”蘭瀅媛興致缺缺,“仙緣不是去得早就能有的。再說,可沒人覺得我會有仙緣。”
“總得去試試,萬一呢?”
何東川還要再勸,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母親扯著大嗓門的呼喚。
“何東川!這種大日子,你還敢去找那鬼女子?你是真不怕給自己惹晦氣!快給老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