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晚,北寧郡城頭上,顧霄霆與越朗二人一邊賞玩著空中被迷蒙的薄霧半遮半掩的一彎冷月,一邊低聲略作交談。卻不知為何,如今城頭上隻有他們二人一前一後踱步,不知向來與二人相交甚厚的葉玨此時身在何地。
隻聽顧霄霆悄聲道:“這雲生霧起、月色迷蒙,更顯得蒼天空闊,讓人觀之不由得心胸一快,想往日我在帝都之中、王府之內,也曾與你一同賞月,可不知怎的,當時絕無如今這般興致,也無現下這般心境。”
越朗笑道:“往日之上將軍,雖也是堪稱人中俊傑、超越儕輩,但說句不恭敬的話,猶如蛟龍困於淺灘,猛虎陷於柙中,帝都內王府雖然美奐絕倫,但如何能禁得住上將軍的一番雄心壯誌?既有英雄之誌,又豈能喜歡王府之中所見到的、與外界分割的天空?如今所在邊關雖然夜涼如水,月色淒清,但卻是廣闊天地任由馳騁,相比之下上將軍自然喜歡這裏的月色,也是人之常情。”
顧霄霆啞然失笑,點了點頭應道:“你說的也對,再漂亮的盒子,終究也是盒子,真金白銀鑄成的鐐銬即便再華麗,那也是限製自由的鐐銬。”
頓了頓,又道:“隻可惜我初次出京正式領兵,便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如今未經請示父皇主動與北戎和談,隻怕將來未必能得什麼好處,越朗心中恐怕對我的所作所為不以為然罷?”
越朗略一沉吟,答道:“上將軍如此行事,在下心中初時確是覺得太過任性妄為,但後來仔細一想,覺得上將軍如此行為,雖然自身難免受一時之困,但是他日若能化解困境,再度起複,卻也未必算是一件壞事。”
顧霄霆聞言轉頭一笑:“越朗果然能明白我的心思,倘若是我拿這話去問君鏑,隻怕他會責怪我,說我瞻前顧後,忒不爽利了。”
二人都知道葉玨的性子,知道他雖是長得眉目清秀,單從相貌而言,頗有幾分濁世佳公子的風采,以前也確曾讀過不少經史子集,稱得起是腹有珠璣。但家學淵源之下,他心中全然是一派武夫心思,性子凜冽剛強,從來不喜這些暗中權衡籌算的事情。
想到若是葉玨在此,確有可能說他們二人心思忒多想得忒深,二人不由得又是相對而笑,覺得有了葉玨這般心思單純的朋友,雖然每個人各有所愛,但是平日也多了一些互相玩笑之機。
正在二人玩笑之時,雙手提著三瓶酒水的葉玨匆匆而來,見他們相談甚歡,又隱約聽見方才二人言語中好像提及自己,來不及將酒水放下便開口問道:“你們說要同在城樓賞玩月色,怎的欣賞之餘還能說起我來呢?”
顧霄霆知道他性情,此時從容道:“方才我二人說起,你雖然平時好習武事,但如今竟也要一同賞月觀景,可見先賢說的‘蓬在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確實大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