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葉玨最初的說法,隻要這些北戎戰俘將自己所知的情況盡數告知焱軍將士,便可求得一條生路。不僅如此,葉玨適才話語之中,還曾透露出想要抬舉這些戰俘的意思,然而當彼等將北戎國此時在北寧郡一線的部署大致說明以後,葉玨卻決定將戰俘盡數殺死,這實在是讓彼等措手不及。
奈何這些北戎將士方才手持兵刃、縱馬廝殺之時,尚不是葉玨等人對手,如今繩索臨身、手無寸鐵,縱然是有心重行相搏,又安能如願以償?
一時間,焱軍將士手中刀光如雪,而北戎戰俘之血各自湧濺,甚者有如匹練,自腔子高噴數尺。
葉玨終究還是沒有親自下手,隻是握著自己的佩刀,站在一旁,看著自己麾下將士幾乎是在頃刻之間便將這數十人屠戮殆盡。
相對而言,此令既出,倒是原屬慕容氏族的那些兵士的動作更快些,下手也遠比其他人更加狠辣直接。畢竟北戎國中風俗不同於焱朝,並無殺降不祥一說,況他們心中想著自己的族人此前便曾經被北戎亂軍劫掠殺戮,自然胸中無塊壘鬱結。
然而葉玨此前雖是多曾親曆戰陣,卻從未有如此經曆,眼中看著這數十戰俘血流滿地、屍橫當場,耳中還回蕩著他們臨死之時那如同野獸一般的絕望嚎叫,心中仿佛是壓了一塊千斤大石一般。
不過當此之時,葉玨作此決定,也是事出有因,畢竟他已獨領一軍,又是孤軍在外,深入敵境,若是稍有不慎,自己麾下這數千人馬,便會如江堤毀於蟻穴,到時的傷亡又何止這區區數十條性命?
雖是心下頗有不忍,但想到兵家之事,從來便是你死我活,若是此刻葉玨對這些北戎戰俘寬縱,便是對自己所部將士來日的生死不負責任了。
是時葉玨微閉雙目,半晌無言,過了良久方才緩緩吐氣開聲道:“國事從來千鈞重,頭顱自古一擲輕。很多人當初都曾說過:‘殺俘者不能得以長久’,但若果然如此,我還是希望罪責歸於葉玨自己,而非麾下的諸位將士。”
聽聞他如此說,四周的焱軍將士紛紛圍攏上前道:“少將軍自臨陣以來,從來都是與我等同甘共苦,視我等如手足。倘若此舉果然招致天譴,那也應當是咱們共同當之,豈有讓少將軍一人承擔之理?”
原屬北戎的慕容追等人甚至說道:“若說有罪,他們才是罪人!我等本是北戎之民,所以內附秦王者,皆因他們軍中將士不行仁義,大肆劫殺,否則誰又願意放著好生生的日子不過,顛沛流離,親朋散落?少將軍今日之令,也算是為我等報仇雪恨啦!”
但是無論這些將士如何勸解,葉玨始終還是心思沉重,自己此生頭一次獨領一軍,便有這等殺俘之舉,其中心理上的壓力也確是讓他措手不及,一時之間難以言說。
而在此時有措手不及之感的,除了葉玨之外,還有同樣身為焱軍前鋒主將之一的陳子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