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慕容玄恭有此化氣為箭、暴起傷人的能耐,縱然完顏宗輔素來心雄膽大,此時卻也並不敢過分相逼。更兼方才危急之下隻能先保自身,他原有的戰馬已然被慕容玄恭射死,自己手中兵刃與其手裏的長弓相比,並無優勢可言,自然便更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完顏宗輔如今的舉動行止看似穩重,實則卻在不經意之間,顯露出了他對慕容玄恭的戒備之心遠勝當初。依著先前完顏宗輔的性子,他若果真不懼,隻怕此時早已拚著負傷也要衝過來與慕容玄恭一決生死了。
其實按著慕容玄恭本意,他與完顏宗輔及其所部將士有逼迫劫掠之仇、毀家滅族之恨,好容易與之在沙場相見,恨不得一生生將其吞吃。
隻是此時想起自己此前曾接了秦王命令,言道倘若遇上完顏宗輔,便一定要將之盡力拖住,教他一時半刻回不得自家軍中。以此而論,隻要如今慕容玄恭能夠不讓其離去,便已然算是立了一份大功,想到此處,不覺又認為不必在此時就與之拚個你死我活。
再者,完顏宗輔能夠成為如今北戎國的宗室親貴驍將,這其中固然有他是完顏家子侄的緣故,但他一身本事,卻也當真並非常人能與之相提並論。何況他手中所持怒雷鉞乃是天下著名神兵之一,若是硬要與他一決高低,就是慕容玄恭自己,心中也並無多少勝算。
不知不覺之間,目下天已過午,而二人如此在冬日勁風中的對峙,依然還要持續下去,好在如此一來,完顏宗輔投鼠忌器之下,既不敢與慕容玄恭決死相搏,又不願意默默而退,徒勞無功。一時之間,就連他自己,默然望著對麵這個雖為北戎舊人,卻做焱朝打扮的少年,也不知究竟應當如何是好。
就在慕容玄恭與完顏宗輔二人對峙周旋的同時,此刻在金陵川的兩軍戰局,竟是又有了新的變化。
原本所屬陳子雲麾下的焱朝先鋒軍三四千人,突遭北戎精騎三麵圍攻,主將又遇敵則走,無人指揮,各人慌亂之下,更是不知如何應對敵軍這等如同狂風迅雷一般的攻勢。
也正因為此,這數千人馬在北戎各部的交相攻殺之下,隻勉強抵擋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然成了全軍潰敗之象,真可謂是兄不及顧弟、朋不能助友,在北戎精騎如雷的馬蹄聲中,各自求生。
可是自古以來兵凶戰危,身在戰場之上,又處混亂之中,卻哪裏分得出何處是安全之所,何處會有災禍突來?數千人馬你爭我搶,各自求生的結果,便是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能尋到生還之機,卻讓他們所麵對的敵軍,此時更加省心省力。
當然,如今這等情狀,為北戎軍中將帥看來,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們甚至俱都巴不得焱軍這數千之眾索性自相殘殺,也免了他們還要親自動手的麻煩。
然而在人聲鼎沸、嘈雜不已的戰場上,已經漸漸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的北戎各部將士並沒有發現,就在開戰至今這半個時辰的光景裏,在他們的外圍,竟是又出現了一支焱朝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