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塵飛揚,人影繚亂,耶律川與葉玨在互相糾纏之中越鬥越快,身影也越來越飄忽不定,雙方將士修為不足者,縱然已是全神貫注,但舉目屏息望去,也隻能看到隱約兩道身影被色彩交融、淩空疊爆的氣芒籠罩,根本瞧不清其中內情。
在場之人中,隻有嶽萬裏等寥寥數人可以看清此時葉玨和耶律川之間的動作,完顏宗輔生怕葉玨當真將耶律川殺得戰敗身死,硬撐著坐在馬上,倒是看得比誰都認真。
不過在有實力看清這二人激戰之狀的那些人心中,目下的葉玨也好,耶律川也罷,顯露於人前的,並不是他們真實的自己。
耶律川自不必說,他身上傷勢未愈,一臂運轉不靈,即便是向全力施展自己所能,也不能如願以償。
讓人更覺奇怪的還是葉玨,如今碧蚺霜鋒雖是翠光大放,鋒芒畢露,但當空回劃搠刺變化,仿佛卻與往日不同,尤其是在曾與其交過手的完顏宗輔眼中看來,更覺疑惑,不知何故。
以他此前經曆而言,葉玨與人動手交鋒時,最大的獨特之處便在於一往無前的氣勢與悍不畏死的方式,甚或與對手以傷換傷,以命換命,如同一柄雙刃劍,利弊皆存。
然而此時的葉玨,手中長槍的路數雖與日前大致相同,可交鋒之時卻是法度井然,攻時敬、守時嚴,頗有章法,但如此一來,卻在不知不覺之間喪失了他自己最大的特點。
完顏宗輔猜不透葉玨心中所想,況他傷處現下仍是劇痛不止,能夠勉力強忍,舉目觀看二人對陣交鋒便已是難能,又哪裏來的興致去猜測葉玨此時變化究竟從何而起?
倒是嶽萬裏曾聽葉玨說起過彼與武成侯府大小姐林馨寧定親一事,心中大致猜得其思,明白如今葉玨的變化因何而來。
隻是他雖明其故,心中卻並不讚成葉玨在與人交鋒之時主動求變,蓋因沙場征戰,動輒便是與人以性命相搏,當此之時,能夠維持自己的本心,便已然是難能可貴,又何必再去強求什麼變化呢?
就如葉玨此時與耶律川爭鋒,若還如往常一般,一經交手便不遺餘力,隻怕以耶律川此時之能早已落敗,就結果而言,遠強於如今的大費周章、畏首畏尾。
心思電轉,嶽萬裏忽而張口吐氣開聲,向著葉玨縱聲喝道:“君鏑兄弟,須知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隻有弱者才會總想著戰勝他人,而真正的強者,想得都是如何戰勝自己!”
話音隨著嶽萬裏真氣催動,遠遠傳了開去,身在場中正與耶律川廝殺不止的葉玨,自然也能聽得曆曆分明。
他聞此一言,心中隨之一震,暗想:萬裏兄這是當真瞧出了我如今的症結所在,隻是眼下我又豈能隻顧自己殺得痛快,全然不顧念他人所想?
不等葉玨改換路數,也不等他百忙之中還言解釋,驀地嶽萬裏話聲又複響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順其自然才是天道常理,你若還是這般強自壓抑自己心中本性,隻怕是更會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到那時豈不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