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玨現下尚不足二十歲,而那位中年漢子看起來卻已經年近四十,按理說兩人的年歲和生活經曆都是相去甚遠,不能一概而論。
但天下間的事情都是這樣,倘若自己不曾親身經曆,哪怕已是年過古稀,卻也未必能知曉其中內情,更遑論對某事心有所感,而若是對一些事早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那麼無論年紀大小,都會在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有鑒於此,此時的葉玨與那中年漢子倒頗有共情,一時間兩人都是麵色沉重、默然不語。
楊妙裳和林馨寧二人隱隱知其心中所想,不想讓他們一直沉浸在這種昔日的傷痛回憶裏,對視之下各自會意,上前勸道:“咱們為人處世,凡事都應當向前看,不能總是沉湎過往。
“這位老哥既然願意重入軍中,那是再好不過,隻是橫衝都目今屯紮於北疆暨陽城,並不在臨琊郡左近,若是當真投入此軍,這位老哥怕是得攜妻帶子,隨我等一起北去啦。”
中年漢子回過神來,神色之中大有堅定之意,向葉玨抱拳施了一禮,隨即便道:“在下姓朱廣堃,原屬齊州府軍,承蒙少將軍不嫌棄,讓我入橫衝都,那便再沒什麼好說的,這條性命,從此就跟定少將軍啦。
“適才少夫人言及在下妻室孩兒,更是不必憂心,我等一路迤邐至此,本就尚居無定所,隻能寓居在客店之內,自然可以說走就走,再無掛礙。”
其實他並不知葉玨是否真的與這兩位姑娘有過鴛盟,隻是看出二女看向葉玨的目光之中蘊含情意,頗為關切,又曉得大將軍家中隻此獨子,才有這等猜測稱呼。
聽聞朱廣堃口中稱呼自己為‘少夫人’,楊妙裳與林馨寧都是俏臉一紅,心中各有羞意,不過想到他所言不差,也並未再行出言。
倒是葉玨搖了搖頭,暫將方才的懷念惋惜之情放下,嘿然笑道:“朱老兄當真是好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想來日後你入橫衝都後,大可擔任前軍斥候等職務。”
頓了頓,又抬起握著碎銀的手,叮囑道:“既然決意要到我橫衝都中謀出路,那便是我葉玨的同袍手足,這二兩碎銀不成什麼敬意,老兄先自收了去,好歹與這兩位小朋友好生過一個年節。”
朱廣堃既知葉玨身份,又想到自己從此後便是橫衝都中人,倒也爽快,再不推辭,伸手接過碎銀,臉上綻開笑容:“如此那就多謝少將軍啦。”
這二兩碎銀在葉玨等三人看來不算什麼,可在朱廣堃而言,卻是讓家人好生過活的開始,意義自然不同,接下銀子後,他想到自己也算是否極泰來,終於又能重操舊業,日後想必也能在橫衝都軍中安定下來,雙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
焱朝民諺素有‘窮穴埋沒大英雄’的說法,雖然朱廣堃並不認為自己當真是什麼英雄了得的人物,可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明白一個人哪怕再有能耐,終究還是擋不得‘饑寒’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