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八章 驚濤(1 / 2)

又是一個月的三十,本該禦門聽宣,大將軍卻病了。

據說去年臘月三十待審囚犯李崇信身亡,死因不明,遲遲沒有下葬。

屍體還停留在奉賢殿,自從李崇信死了,奉賢殿就封閉了,任何人不得出入,謠言傳的也是愈演愈烈。

有人說大將軍是給嚇病的,也有人說大將軍是被李崇信陰魂鎖拿,還有人說大將軍被傳染了疾病。

此時的太極殿香煙繚繞,大將軍屠彬卻好生生的端坐在龍椅之上,那龍椅上麵雕刻一整條五爪金龍,麵目猙獰,仿佛要從嘴裏吞下日月呀一般,周身明黃的油漆走了十六遍,明亮無比。

大將軍屠彬沒有病,隻是臉上略微有些蒼白,吃著玉盞中的棗仁膏,默不作聲。

大將軍身為監國,皇帝不在的時候替皇帝行政,但是敢坐龍椅卻是大將軍自己一個人的安排,據說建議是一個叫趙四喜的工部員外郎主張的。

要是放在別的朝代,這是誅殺滿門的謀逆大罪,但是在屠彬自己看來,他才是大禹天朝的拯救者。

尚書令裴槐太師和刑部尚書魏行斌已經來了半個時辰,裴槐太師是三朝老臣,年過九十有個座位。

魏行斌不過五十出頭,正在知天命之年,活脫兒是個身體圓滾滾的富家翁。此時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早已痛苦不堪,冷汗熱汗流淌了一身,顫巍巍已經是有些支持不住,猶自咬牙強撐,這“知天命”就得是知“天命”呀。

裴槐太師幾次張嘴要給魏行斌說個情,卻屢屢被大將軍屠彬拿棗仁膏的手勢打斷,太極殿的氣氛一下子尷尬到了極點。

大將軍屠彬看了看左側的新任太極殿領班太監趙金英,手臂揮了一下:“給魏愛卿搬把椅子,另外這盤子棗仁膏給他吃了。”

在趙金英獨臂的攙扶下,魏行斌肥胖的身子好不容易起來,坐在椅子上籲籲帶喘,停歇了片刻之後,冷不丁把一盤子棗仁膏盡數倒在嘴裏,囫圇吞棗一下子吃了精光。

大將軍屠彬看著他強撐強咽的滑稽表情,不時還打一個嗝,不僅搖頭笑了笑:

“你慢些用吧,咱們這是同僚私議,放開些用,沒有什麼長者賜... ...”

魏行斌慌忙把嘴裏的一大團都咽下了,急忙喊著:

“長者賜,不敢辭,臣知天命,咯,咯... ...”

又連打了兩聲咯,裴槐太師和大將軍屠彬不約而同“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笑罷多時,大將軍屠彬突然威嚴正色道:“依你看,李崇信一案如何解決?”

魏行斌芝麻黑豆的眼睛轉了轉:

“兩個法子,其一嘛,李崇信公忠體國,為免當今大將軍為難,自盡身亡,然救援京師一案未清,且其義子私通北蠻有過,國家念其多年勞苦征戰,且已然身死,聖主仁慈,免其過失,贈諡號,免封賞,特赦其子罪過,此謂皆大歡喜,上上之策。”

他這一番言論八麵玲瓏,既保存了朝廷的尊嚴,又全了李崇信的體麵,既解釋了李崇信的死因,又消除了皇帝自己的嫌疑,有理、有據、有節。

即便李崇信的政敵抑或是朝廷心存不軌之人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裴槐太師在一旁也是不住的點頭,暗想:“當年禹僖皇帝常說魏行斌外表滑稽,心存錦繡,果然不假,這穩妥的辦法虧他怎麼想出來的。”

大將軍屠彬在太極殿內緩緩踱著步子,眼眉緊縮,不知在想些什麼。

裴槐太師在一邊搭腔道:

“監國,我看魏行斌這法子可行,另外雖然免封賞,但念起當年救駕有功,可從皇家賞賜中撫恤一二,就不必動用戶部的銀子了。”

大將軍屠彬繼續踱著步子,忽地一轉頭,兩眼瞪著魏行斌:

“你方才說兩個法子,這才是其一嘛,第二個法子是什麼?”

魏行斌看了看大將軍屠彬,突然身軀一直:“其二嘛,徹查,還我大禹朗朗乾坤!”

這句“朗朗乾坤”仿佛一個霹靂,把整個太極殿都照亮了。

裴槐太師嚇的一哆嗦,徑自往後退了兩步。

大將軍屠彬卻笑了,問魏行斌:“朗朗乾坤?言過其實了吧。”

魏行斌一更脖子:

“大將軍燭照萬裏,難道看不出這裏麵的隱患?

北朝議和為什麼這麼快就撕毀了協議?

白廣信祖上三代效忠大禹,怎麼莫名其妙降了青陽教?

歲華亭處死李崇信是誰矯詔?

趙賊已然伏誅,滅門乃是禹僖皇帝口諭,為什麼趙權能夠輕而易舉獻關投了吐蕃?

金閣寺位在皇極中樞,突然出現的一百黑衣衛到底是誰的人馬?

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值得大將軍警醒嗎?”

大將軍屠彬麵色一凜,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事,隻是有些時候不願意說破,有些時候考慮的利益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