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今日少有得整理了宴會廳,房間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圓形大案,周邊用紅毛絨的氈子圍德嚴嚴實實,中間一個鬥大的金色酒壺,四下裏布滿各種菜肴。
兩邊桌案上積累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
正對著圓形案的是西牆,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
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設著大鼎。
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
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
閣廊兩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
給人的感覺是總體寬大細處密集,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在京四品以上的京官都來了,待薛太歲走入其中的時候,那中間的花梨大理石圓形大案已經坐了五個人。
一眼就瞅見了左垂手的楊醒方,此刻正嘿嘿笑著瞟了自己兩眼,看來自己那紙太師府的舉薦信果然發揮了作用,這個猴腦尖腮的家夥竟然中了貴榜的前三。
薛太歲也不願意揭破此事,渾然當做不認識此人,但看楊醒方上垂手兩人,端端是出色的美男子。
緊挨著楊醒方的是一位白麵長須,雍容雅量的官人,仿佛壁畫上走下的天宮仙人,沒眼帶笑,正與其他官員推杯換盞,看來是個頗好交友之人。
第一把交椅之上,卻是坐著一個白麵公子,俊眉星目,一臉精致得如同巧匠雕刻,半點不見瑕疵,此時已然春末,此人卻是打了一身的茉莉花粉,老遠聞著清香怡人。
隻是這個公子卻不多話,雖然也與人交談,卻是心思隔著千裏之外。
薛太歲暗罵什麼世道,兔兒公竟然也能高中貴榜魁首,真真是亂了世道。
自古以左為上,右邊的自然是寒門榜的前三,隻見下垂手端坐一個枯木也似的青衣秀士,麵目黢黑,不善言談,隻是木然打坐。
他的右手邊卻是一個方麵大耳的年輕小夥子,薛太歲一把拉住了,口裏大喊:
“劉兄弟,竟然是你,讓哥哥好生沒料到呀。”
那人正是劉知節,自從與薛太歲雨夜殺了馬誠,就一直躲在鎬京裴侍郎府,此刻見了薛太歲也是興奮異常,時過多日,他自不會傻到把二人殺人放火之事宣之於眾,年輕人熱血衷腸,那雨夜的隔閡早已忘得精光。
劉知節急忙拉住薛太歲:
“真不想薛大哥如此高才,居然中的寒榜首魁,失敬失敬。”
薛太歲手拍劉知節的肩頭:
“別特娘的扯那些臊了,老薛平日一看人掉書袋,腦袋上就起白毛汗,這大光頭就是聽有些人沒事就子曰詩雲,急的我硬是給拔光了......”
本來座子上五個人還在和別人攀談,此刻聞聽了薛太歲的言語,一時間笑的肚子都疼。
哄堂大笑之聲把李十朋引了過來。
今天李十朋著重打扮一番,一身鮮紅白鶴的官袍樸子,愈發顯得白麵燕尾,卓爾不群。
他手裏拿著一隻白玉酒杯,一看就是上好和田,絕非普通琉璃廠的物件。
李十朋開言:
“爾等六人乃是本次會試的魁首,雖然分了貴、寒兩場,但並不影響爾等都是大禹天朝的翹楚人物,將來同心戮力,共振朝綱,不可失了本師殷殷囑托,來,幹了!”
大禹科場有此習俗,但凡大主考乃是同一屆所有舉子的恩師,所以但凡禮部或者翰林院出來的科舉官員極易形成朋黨,門生弟子遍布朝野。
當朝的裴槐老太師就是年輕時的禮部尚書,故而為當前朝野第一大世家。
薛太歲本來與李十朋並不對付,原本想奚落兩句,但念在讓自己得了個首魁,總不能揚起巴掌打笑臉送禮的人,故而也就作罷,跟著喝了一杯酒。
李十朋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