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流水聲已近在耳畔,馬車沿著河邊狼狽急衝,牽頭忽然亮起兩點熾螢,似是火炬的光芒。
“有……有人!”趙大勇回頭大吼:
“薛帥!渡頭……渡頭有人!”
車尾吊簾被灌入車廂的狂風刮起,銜尾急追的傅寶寶雖在周口店耽擱片刻,但隨即又跟了上來,馬車畢竟不如單騎迅捷,雙方的差距越縮越短;再繼續下去,被追上也隻是時間的問題。薛太歲歎了口氣:
“沒辦法了,先上渡頭找船去!”
他扶著車門探往前座,沉聲道:“一會兒你跟吳猛想辦法上船,我看著你們下水,待收拾了那窩蛇,立即便追上去!”
“不行!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誰也走不的 !”薛帥抓緊他的肩頭,忽然神秘一笑:
“你別忘了,灑家一早便安排了伏兵,到時真要拍拍屁股走人,哪個灰孫子也攔不住!
你們兩個拖油瓶別來壞事,灑家還有幾十年的安生日子好過!”
馬車衝出道路,轟隆一聲巨響,車轅撞碎在渡頭的界碑上,拉車的兩匹馬一折一拐,拖的殘骸零星四散,仍是勉勉強強往鎬京西南方向去了。
身後的女子一陣猶豫,似在考慮是去追趕車輛,還是在此地將趙大勇和薛太歲兩人擊斃。
趙、薛、吳三人隻見那渡口十分簡陋,搭著一條浮橋伸入水中,權作碼頭。
碼頭前有一頂茅草遮篷,篷後隻係著一條小舟,更無其它船隻。
草篷之前,插著兩支一人多高的火杖,燃起衝天烈焰,照的四周明亮如晝。
一名白發老人踞著一條陳舊長凳,冷冷地注視兩人。
老人的膚色黝黑如鐵,白須白眉,身穿寬大的白麻褐衣,袍袖寬如鶴翼,腰間係著一條蒲草繩子,衣襟大敞,露出瘦骨嶙峋的癟肋胸膛。
下半身亦著褲腳肥大的鬆垮白白麻質地的荷葉逍遙巾。
裝束似是逍遙林野的深山高隱,倨傲乖張的眼神卻透著一股煙囂火氣。
老人身後的地麵插滿長長短短的兵器,小至刀劍鞭斧,大至槍矛棍棒,呈半月形環繞著板凳,連成了高低錯落的銳角屏風。
一個人縱有十六支手,恐怕一次也使不了這麼多兵刃。
趙大勇不明就裏,恭恭敬敬朝老人打了個揖,朗聲道:
“老丈,我們有急事要渡河,能否請老丈通融些個,把船借給我們?”
老人理都不理他,冷哼一聲,目光越過趙大勇的頭頂,直視他身後的薛太歲。
“你便是薛太歲?是太白宗白老兒的徒弟,那個禦騎營都尉薛太歲?“
薛太歲淡淡一笑。
“灑家正是。”
“這便不會錯了。”
老人點了點頭,怪眼一翻,冷笑:“那你知道老夫是誰?”
“知道。”
“哦?”
老人稀疏的白眉一軒,幾綹垂在額頭前的散發無風自動,似是他目中所綻的精光凝成了實體,一瞬間劃出銳利勁風。
“你……識的老夫?”
薛太歲還未接口,河麵上忽然“砰!“一聲炮響,澄黃蛇焰再度衝上天際,回映出一艘緩緩駛近的大船,船上人影晃動,船工的呼喝聲清晰可聞,似正下帆舉槳,準備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