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顧太醫才允準敖清下床走動。
今天是樂昕和伯亦被合葬在恒中山南的第三天，似乎連老天都看不下去相愛的侶人最後雙雙奔赴黃泉，故而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地上的積水未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冰涼的氣息。
敖清在茴香的陪同下走到了伯亦和樂昕的墓碑前，上麵的兩個名字並沒有直接的聯係。
婚娶未定，祖譜未進，刻碑人怎麼說都不同意以伯亦之姓冠樂昕之名。
茴香撐著一把傘站在敖清身邊，聲音很低：“要是樂昕因此找不到伯亦，該多可憐啊。”
敖清聽見了，卻沒有說話，伸手拿起旁邊盆裏的紙錢，放入了銅盆中，看著點燃的紙錢在細如牛毛的雨霧中化作灰燼。
又站了一會兒，她起身，一邊往回走一邊道：“這邊事情已了，封城久待無益，去通知小點子他們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啟程回京。”
茴香聽到“回京”時眼裏有掩飾不住的雀躍，“好，奴婢等下就去和小點子他們說……對了對了，殿下，駙馬和我們一道回去嗎？”
“應該也是要回去的，”敖清想了想道，“因為我在封城一帶，父皇放心不下我，命懷之暫代荊州太守一職，回到京中應該還是要當他的吏部任職。”
茴香點點頭，兩人沉默地往前走著。
走到府門前，一個小廝忽然拱手走到敖清的身邊，遞上一封書信。
敖清接過，那封信寫得極厚，估計拆開了看能有十來張。
敖清有些不確定：“這是給本殿的嗎？”
小廝搖了搖頭：“不是不是，是彩雲鎮桃穀一戶姓高的人家送來的，說是要帶給一個叫高準的人。”
敖清：“……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走進門，敖清將書信放在了自己準備帶回去的木奩中，然後走到了元辭座椅的對麵坐下，托著下巴看著他專注地寫著字。
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元辭停下了筆，開始翻看前麵寫的東西。
敖清忽然出聲道：“寫的什麼啊？”
元辭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敖清已經回來了，乍然間聽到她的聲音還有些驚訝，緩了緩才道：“殿下初到封城之際不是和幾家商鋪談好了荊州至揚州一帶的藥鋪生意？現在正在商量著合適的價錢……殿下你看看？”
敖清一拍腦門，腦海中浮現關於這件事的印象，“啊，我都快忘記了，他們何時找到的你？”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紙。
“前一日午時，你還在休息，”元辭起身走到她的身後，“我便自作主張，和他們聊了聊，殿下覺得可有何處不妥？”
敖清翻了幾頁，元辭的遣詞造句自然是挑不出毛病，字跡也工整，至於價錢方麵，就是借那些商賈十個膽子，也不敢在和清安公主的生意中做什麼手腳。
敖清揉了揉眉心：“好，極好，懷之做事自然無需擔心。”
元辭伸手按在敖清的太陽穴上，動作輕柔地揉按起來，聞言抿唇笑了笑：“殿下謬讚。”
敖清道：“都是實話……對了懷之，我們明日就啟程回京吧？”
元辭頷首：“新指派的荊州太守已經在路上了，想來再有兩日也該到了。”
敖清對荊州太守倒是不怎麼在意，對元辭道：“可惜這次南下沒有機會好好遊玩一番，聽說鍾卿在赤壁結交了不少詩友，閑暇時候還能有流觴曲水為樂，真是讓人羨慕。”
“京官有京官的好處，外調也有外調的趣味。”元辭道，“若是殿下喜歡，微臣倒是也可以在外做官，就是擔心陛下和娘娘舍不得放殿下出城。”
敖清想了想，覺得母後確實不肯輕易讓她離城。
“父母在不遠遊，殿下仁孝敏毓，實為萬民表率。”
元辭誇得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倒是把敖清聽紅了臉色：“夠了夠了，懷之敢誇，我卻是不敢聽的。”
誰不知道她當年一聲不吭地跑去了各地遊山玩水，急白了順成帝上百根頭發？
元辭看她眉宇間淺淡的愁緒有些想笑，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