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滿麵滄桑的老嫗臉搭配著年僅十幾歲的少年,這場麵實在太過讓人匪夷所思,敖清摸了摸自己升起的一片雞皮疙瘩,打了個哆嗦。
思姑聞言將臉上的笑容皺紋咧得更大,哈哈笑了幾聲:“剛剛我站在馬車外準備跟著走,那孫公公竟覺得我是個年弱體虛的老人家,主動伸手將我攙扶上了馬車,現在回想那模樣,倒是十分有趣。”
敖清:“你應該能換個聲線吧?你換一個再和我說話。”
思姑:“?”
思姑抬起眼皮,睜大的眼睛不複那般老態,但是也確實容易讓別人一眼看出來身份造假。
怪不得思姑從出現就一直垂斂著眼眸。
敖清好脾氣地解釋道:“你這樣說話,感覺怪難受的。”
思姑蹙眉,兀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有嗎?在府上我就是這麼和元相說話的啊,怎麼會讓別人不舒服呢?”
不過既然敖清提了出來,他也立刻壓低自己的嗓音,說出來的話,瞬間帶上蒼老的沙啞感:“這樣舒服些了嗎?”
敖清一嗆,但是又同時覺得十分神奇,“看著聽著倒不是違和了,這倒是很有趣,本殿也想學學。”
“聽聞公主不務正業,現在看來傳言不假,”思姑瞄她一眼,聲音又變回了少年音,“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現在這些有的沒的?”
敖清:“……”
她傻眼了幾秒,最後妥協道:“那此事過去,等您老有空再說。”
思姑這才點點頭,伸手撩開馬車上的簾子朝外麵看了一眼,見選道和四周並無異常,神態從原先的戒備變得放鬆了幾分,看向敖清道:“元相擔心有人趁著這次機會有人渾水摸魚,趁機擄走殿下。這個孫旭安以前沒來過,所以才讓我來陪著殿下走一趟。”
敖清道:“這個孫公公我倒是見過的,一直跟在王公公身邊,平時不怎麼起眼,但是最近越發得到王公公的重用。”
王至年身為朝中第一宦官,本身手中權勢已經不輸朝中命官,可是卻從未產生過自傲的心態,對敖清十年如一日的好,對順成帝也是沒得挑的忠心。他會收下一個幹兒子,這事兒雖然出乎敖清的意料,但是本身也就在情理之中。
他伺候了順成帝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聖上身邊什麼樣的奴才使喚起來才最得聖心,天有不測風雲,他雖還願意一直親曆親為,可是終究不能忽視自己身子越來越差的情況。
敖清難以想象出,王至年一個人坐在灑滿銀霜色月光的床榻邊,伸手敲著自己因為常年跑事一到子時便越發疼痛的腿,腦海中卻還在想著怎麼將自己的能力教導出去,替皇帝培養出一個順手好用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思姑看著她沉思,伸手在她垂著的眼眉下晃了一把,問道:“殿下在想什麼呢?”
“隻是忽然想到父皇曾與我說過的話,”敖清回神,朝他說道,“他說,王公公雖然早年被家中舅母賣入皇宮,看上去雖然不聲不響的站在一邊,但是卻是有著一身傲骨的。”
思姑道:“王至年?”
“對,父皇說他看到王至年,第一反應便是覺得此人是可用之才,但是卻不能以權錢誘之,隻能給以適當的尊重,才能得到他的忠誠,”敖清繼續道,“事實證明,父皇當時所言極為正確。”
他給了王至年想要的尊重,而王至年也沒有辜負順成帝的期待,一直鞠躬盡瘁,未有半句怨言。
思姑深以為然:“當年元相救我,將我培養成才,我能有今日,多虧元相……其本質上就是要真心待人。”
敖清點了點頭。
“這條路方向對的,路上也沒有出現什麼異動,宮中雖然計謀頗多,想來是不會涉及到殿下性命的,”思姑聽著滾輪的動靜,道,“把你送到宮門口,我就該回去向元相複命了。”
敖清聞言有些失落:“你不一道進去?”
思姑道:“宮中能人異士眾多,我這身易容太過簡陋,估計瞞不過。”
“倒是也不難,就喬裝成一個小家仆?”敖清剛說完,又自我否決掉了,“也不太行,畢竟是有人親眼看著一個年邁老婦人上馬車,要是看到一個少年下馬車,估計會嚇到。”
思姑哈哈大笑幾聲,“對啊……不過殿下就不擔心進宮之後,我監守自盜,用你挾持陛下?”
“擔心啊,你敢敢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就在想……”敖清輕輕朝他笑了笑,“要是你在剛剛那一小段路上將真正的思姑換走,那我現在可不就是岌岌可危。”
思姑眨了眨眼睛,看著她的眼中升起了一抹盎然的興趣:“殿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