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斯剛走到門廳,就被善意的女傭人告知朱麗葉小姐正在向陽的那件休憩室裏。他禮貌地道了謝。
這樣的情況在從朱麗葉十八歲的生日後一直到現在的這三個月裏發生過許多次。這個英俊又有風度的年輕人幾乎每隔上幾天就會騎馬沿著山路出現在布蘭得利的大門外。
布蘭得利的女傭人們甚至私下裏打了賭,賭這個臉龐英俊得如同阿波羅的年輕人將在不久之後就能贏得美麗的伯爵小姐的芳心。
這些喬伊斯都不知道,不過就算他知道,也一定會覺得這是一番十分切合自己的心意的好意。
朱麗葉此刻正在畫畫。她的人躲在陰影裏,畫板小部分露在陽光下。聽到門被輕聲扣了四下後,朱麗葉習以為常,頭也沒回地道,“你來了。”
喬伊斯斜倚在門邊,看著她的側臉微笑,並沒有說話。
朱麗葉此刻正圍著作畫的圍裙,這簡單的衣服並不叫她難看,頭上還紮著一隻三角巾,幾縷調皮的金發從如玉剔透的耳邊跑出來。
她緊抿著粉嫩的嘴唇,專注的模樣相當耐看,就像一個孩子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反正喬伊斯覺得他本人百看不厭。一直到她停下筆,微傾斜過上半身來看他,喬伊斯才依依不舍地將眼神從她的臉上挪開,走到她身邊去。
“我是個外行人,尊敬的小姐,不過,”他恭維道,“僅僅從我個人的感情出發,我喜歡這幅畫,它叫我想起傍晚時分的布蘭得利,那個時候我正騎馬遠離她,”他的聲音在此微妙地頓了頓,“我從中感到了不舍,留戀,以及對下一次見到她的期待和欣喜。”
朱麗葉抿了抿唇,仿佛沒有聽出其中的一語雙關似的,她並沒有看喬伊斯,目光放在麵前的畫布上,上麵其實隻是布蘭得利花園的一隅而已。
如果一個男人願意,那麼女人往往能從他的表現中察覺到愛情。
就好比喬伊斯。
雖然他從來沒有直接地表達過他的愛慕,可他的每一句恭維的話都出自真誠。他的表達是讓朱麗葉最舒服的一種方式,隔上那麼幾天才會出現在她麵前,不急躁,不咄咄逼人,更沒有把人燃燒得透不過氣的熱情,隻是帶給她新出的小說,或者講述最近的見聞,甚至僅僅就她正在做得事情聊一聊天。
他的距離保持得恰到好處。哪怕是此刻站在朱麗葉身邊看同一幅畫,他身子隻是微微前傾,沒有曖昧的呼吸噴到頸邊。可是他高高的個子,英俊的麵龐以及率直,不虛偽的態度卻也叫人無法忽視。
溫柔得讓人無法抗拒。
就是這樣,喬伊斯每隔幾天就會出現布蘭得利,不知不覺在朱麗葉心裏,是一件慣常的事。
甚至連溫德爾伯爵和瑪格麗特小姐都暗暗默許了這件事,給這對年輕人自由發展的空間。當然朱利安除外。
“今天你帶來了什麼新鮮的事兒?”朱麗葉將畫筆隨手扔進一邊的畫桶裏,反手去解圍裙的係帶。
喬伊斯對她的逃避不免有些失望,再鎮定自若的心也有些急躁。
他上前替她揭開係帶,在她放下手的一瞬間,將她的手緊緊合攏在雙手中,“朱麗葉,我就要走了。”
“哦,”朱麗葉有些呆滯,“是嗎?”
她忘記將她的手從自己的手中抽出來,這個事實使喬伊斯的心裏好過了點兒,他決定不讓自己主動提醒這件事,努力使自己嗓音柔和,“我離開學院太久了,現在必須要回到學院去,接受導師的指導,並且參加我的第三次考試。”
“哦?哦。”朱麗葉為自己略有些失落的心情感到煩躁,她努力打起精神來,“那麼祝你好運,喬伊斯。”
“不,朱麗葉,我想讓你祝福我的並不是這一部分。”喬伊斯使勁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帶到沙發上——此刻朱麗葉才察覺到她的手一直在喬伊斯的手中。
他單膝跪在朱麗葉的膝蓋邊,抬起蒼藍色的眼睛看著她,“朱麗葉,我的情感和驕傲不允許我再繼續沉默下去。這三個月來,每一次來到布蘭得利是我最歡樂的時光,從山路的另一邊看到布蘭得利的影子,我就開始懊悔時間過得太快,我盼望每天都能看到你。每一次從布蘭得利離開,我就失去了全部的精神,有時候心痛得像滴血,甚至下定決心要在下一次來布蘭得利的時候一定要毫無顧忌地用眼神將你看足夠。——我這麼說,希望你不會覺得我輕浮,我發誓,盡管我是如此想的,可我害怕我的貿然舉動會使你退縮。噢,朱麗葉,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稍微大一點兒的動靜都能叫你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