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斯托克府邸一大早的餐桌上,溫德爾伯爵遞給朱麗葉一封信,“親愛的朱莉,你的安布爾姨媽希望你能抽空去看望她一下。”
“噢!我當然會去看她!”朱麗葉手中的銀叉不受控製地在盤子上劃出了一聲刺耳難耐的聲音,她索性丟下還沒切好的餡餅,接過信匆匆瀏覽一遍,才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頭問,“……安布爾姨媽是知道了什麼嗎?”
“你知道,”溫德爾伯爵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們對你太過寵溺了,所幸還有一個人能自我控製某些感情並對你做出有益的指導……咳咳……因此,我十分冒昧地寫信請求安布爾夫人能提供一點點幫助。”
聞言,朱麗葉有氣無力地低下頭,悶悶不樂地喝了一口牛奶,像是一隻急需安慰的可憐兔子。
朱利安定力不佳,立即被迷惑了,有些護短地對溫德爾伯爵道,“朱麗葉已經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倫敦是多麼繁華熱鬧啊,可是這幾天她一個年輕姑娘一直呆在家中沒有出去!再說,她的行為也是出自她一片好心,錯隻錯在她識人不清。”
溫德爾伯爵怕自己也招架不住,事到臨頭,出口反悔,連忙從飯桌前起身,並岔開話題,“我今天要出門一趟,哦,朱莉,你需要什麼?”不等她開口,他立即自己回答自己道,“總之是年輕姑娘愛的東西!”他一副了然的模樣,擺了擺手,腳底生風地走了。
“算啦!”看一旁的朱利安似乎正腦汁絞盡地想要開口安慰她,朱麗葉擺了擺手,“就算爸爸不寫那封信,安布爾姨媽也快要忍不住啦!因為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安布爾姨媽不會出席宴會,可人們會議論,在她的沙龍上她的耳朵可不會漏掉任何消息的!”
安布爾夫人——她的全稱是安布爾辛明頓公爵夫人,她比已逝的斯托克夫人大上八歲,沒有自己的子女,一直將妹妹的兩個孩子視如自出,或許是青年喪夫,早早成了寡婦的緣故,她比旁人更加注重禮儀和教養。可以這麼說,朱麗葉如今一身完美地糊弄住所有“外人”的貴女氣質完全得益於安布爾夫人十年如一日的教導。
自從安布爾夫人在花信年華就失去了丈夫之後,便再也不參加任何宴會,可她的地位依舊因為她的人品和修養在上流社會舉足輕重,在她過了不會有任何人再關注她麵容的年紀,她才舉辦了自己的沙龍,深受有子女的貴夫人的好評——在朱麗葉看來,其實也就是一場燈光柔和,氣氛高雅的變相相親大會罷了。在安布爾姨媽的沙龍上,無論是推薦哪位才子的詩歌或是討論哪位姑娘的刺繡,朱麗葉發現,他們總有一個共通點——都是到了該覓姻緣的好年紀。
今天晚上也是一個如此的夜晚。在客人來臨之前,朱麗葉微微側身立腰坐在沙發上,抓緊時間接受安布爾夫人最後的審視。
“朱莉,你是個有天賦的姑娘,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安布爾夫人伸出手微微挑了挑她的下巴,示意她下頷不必收得太厲害,“當然前提是,你的道德和修養也能配得上你的容貌和身世——哦,對就這樣,姑娘家雖然不能太高傲,也不能太過矜持——你先前麵對那些詆毀時就做得很好,不必理會人們狡猾的目光,不過我要告訴你,最聰明的淑女可不會無緣無故地卷入那樣可怕的傳聞後隻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那樣太被動了,你欠缺得還有很多很多——麵容再平和自然一些,你太僵硬了。”
任是誰被她那雙深灰色的眸子緊緊地打量著,被她柔軟的雙手撫摸著臉,都會緊張到麵容僵硬的。朱麗葉暗暗腹誹,卻忙調整好表情,正在這時,她聽到別墅外傳來馬車駛來的聲音。
“客人來了,”安布爾夫人說,她並沒有急著前往門廊處迎接她的客人,而是靜靜地看著朱麗葉自然穩當地以一種優美大方的姿態從沙發上站起身後,才微微頷首表示滿意。
第一批來訪的客人是一對母女,做母親的和做女兒的長得十分相似,皮膚白淨,臉上都帶著羞澀愉快的紅暈,她們向安布爾夫人問過好之後,就轉向了朱麗葉。
“朱麗葉小姐,”柯雷爾夫人語氣輕快,“自從上回在沙龍見到你距今已經好幾個月啦!這是我的女兒伊拉,伊拉柯雷爾。”
她身後的姑娘朝朱麗葉露出一個溫柔靦腆的笑容。
朱麗葉意識到這對母女正是安布爾姨媽願意去欣賞的類型——純真溫柔。或許伊拉柯雷爾小姐正是今天沙龍的女主角,於是她帶上了微微的熱切同她們打了招呼。
“安布爾夫人,”柯雷爾夫人有些羞澀地道,“按照您的吩咐,伊拉帶來了她的畫,其實也沒有畫得多好……”
“您過於謙虛了,茉莉,伊拉是一個有才華的姑娘。”安布爾夫人深灰色的眼睛裏透露一點笑意。她已經五十多歲了,到了這個年紀,已經無法用漂亮不漂亮來形容她,但絕對不會有人說她不美。她的談吐高雅而親切,卻在細微處又帶著淡淡的驕矜,常常讓人覺得信服她的話是一個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