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麗葉對每一天重複著的生活開始乏味了的時候,安布爾夫人的一封信拯救了她。她極難得在信中用溫柔的筆觸表示出她的歉意,並表示她們完全可以擺脫在倫敦的社交麵具,在這樣大好的季節裏,將馬車布置得舒舒服服,不趕時間地一起去鄉下瀟灑地遊一轉。
朱麗葉難以置信地將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哦,親愛的,我可真佩服你,”朱利安裝腔作勢地道,“安布爾姨媽也叫你的魅力征服了!”
“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朱麗葉看著信問道,“我覺得我沒有這個魄力回絕安布爾姨媽的提議,況且我確實覺得這個季節旅遊不錯,天氣暖和和的,白天又那麼長,正適合悠閑的過日子,而不是每天趕場去無聊的宴會,我覺得我的腳踝腫了。”
“正好順便擺脫那個煩人的屈維斯先生!”朱利安道。
“你會和我一起去嗎?”朱麗葉問。
“他當然不會,親愛的朱莉。”溫德爾伯爵從書房裏探出頭來,“朱利安!你已經二十四歲了!該為這個家擔負責任了,為了讓你妹妹能無憂無慮地玩上一輩子,請你立即到書房裏來,看一看賬單好嗎?”
朱利安向朱麗葉聳聳肩,一攤雙手,表示無可奈何。
平克爾頓夫人正在為安布爾夫人收拾行李,她一心決定退出倫敦這個舞台。
“您還沒有給朱利安找一個合心意的姑娘,朱麗葉也十八歲了,到了該定親的年紀,”平克爾頓夫人一邊收拾,一邊不解地道,“您經曆過那麼多事情,正好能給他們提供可靠的建議,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要住到小雛菊呢?”
安布爾夫人正戴著一副夾鼻眼睛給她幾個老朋友寫信,她微微頷首,從眼鏡上方探出深灰色的眼睛,看向她忠誠的老管家,“正是因為在倫敦待久了,看多了,親愛的,我才發現,要給自己的孩子找一個滿意的對象是多麼不容易。倫敦的圈子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可心的卻沒有幾個。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想帶著朱麗葉去鄉下走走,你知道,總有幾個可愛的年輕人,他們熱愛寧靜安詳的鄉間生活,也不願意踏足這個越來越叫人失望的倫敦了。”
平克爾頓夫人默默無言。
“柯雷爾小姐的畫作給她送回去了嗎?”安布爾夫人問,她寫完了最後一封信,正封好它放進托盤裏。
“哦,是的。”平克爾頓夫人回答道,“那個可憐的母親看上去十分沮喪,她看中的那位男爵突然離開倫敦顯然讓她覺得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還向我隱晦地詢問是否知道男爵先生的去向。”
“在我看來,在那個年輕的男爵先生心中,理智和情感將無時無刻不在打架,”安布爾夫人評價道,“他就是一座沉默的火山,前段失敗的婚姻隻是讓他暫時沉寂。他瞧不上柯雷爾小姐,原因無非是不喜歡她——沙龍上,可憐的伊拉都快急哭了,他也完全沒有替她解圍的行動,連紳士基本的憐香惜玉都沒有。他或許很可靠,可是前提要永遠打動他的心,若是他從來沒有結過婚,他將會是一朵難以企及的高嶺之花——從這點看,他的前任妻子真了不起。”安布爾夫人突然低聲輕笑,“柯雷爾夫人恐怕得尋覓下一個合適的人選了。”
平克爾頓夫人也笑了,“柯雷爾夫人大概也需要像您一樣,到鄉間去找可人意的女婿。”
安布爾夫人輕輕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她側耳聽了聽,起身站到窗前向下望去,微笑道,“我親愛的外甥女來了,你覺得我這身打扮怎麼樣?”
平克爾頓夫人捂嘴輕笑,“好極了。”
因為是出發的前一天,所以朱麗葉按計劃提前住到安布爾夫人的宅邸裏,可是她看見了什麼?
往常高貴大方的安布爾夫人今天的妝扮和任何一個鄉間老夫人沒有區別,她站在台階上,戴著一頂圓圓的軟帽,還有不顯腰身的棉布裙子,灰色的絲外套,甚至她連夾鼻眼鏡都沒有取下。
朱麗葉遲疑地扶著馬車門,有些疑惑地道,“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平克爾頓夫人頓時笑出聲。
安布爾夫人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難道我這個樣子不像一個親切又可憐的,急需外甥女陪伴的老姨媽嗎?”
“您完全不需要這樣,”朱麗葉有些拘謹地看著她——她很不習慣安布爾夫人這樣的形象,“我不知道您從哪裏找到這一身衣服,但我覺得……我更喜歡原來的,本來的你。”
“真讓人感動。”安布爾夫人匆匆說,她上前輕輕拍了拍朱麗葉手臂,“我也正覺得這身衣服讓我不自在。好了,親愛的,讓我們好好休息一晚。”
隻有平克爾頓夫人看出來安布爾夫人隱藏下的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