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正屋的時候,陸熠還沒回來,徐答在門口見到她,客客氣氣地道:“夫人,世子爺要在書房忙一會兒,您先跟我進屋,午膳已經擺好了。”
顧霖點頭,徐答一向對自己十分熱絡,糾正了幾次莫要再叫她“夫人”,他也絲毫不改,索性也就隨他去了。
正屋內燒著地龍,暖融融的,顧霖瞬間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梨花木圓桌上擺著各色的菜肴,十分豐盛,香氣誘人,她上午隻在小廚房要到了幾個白饅頭,此刻腹中饞蟲被勾起,忍不住咽了幾口唾沫。
等了許久,屋外一點動靜都無,顧霖身子弱,到底有些支撐不住,便小心地在附近的一把圈椅上坐下,雙眸緊緊盯著閉上的屋門──
一旦陸熠回來,她就立馬起身伺候。
可屋內暖融融的催人昏昏欲睡,顧霖又實在太累了,勉強撐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終於堅持不住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
處理完幾個要緊的軍務,陸熠換下沉金鎧甲,又穿上了往日的玄色錦衣,腳步不停直往正屋而去。
行到屋門口時,男人腳步一頓,沉涼如寒潭的鳳眸望過去,徐答立馬脖子一縮,恭敬道:“世子爺,午膳已經備好了,夫人也已經在內等候。”
陸熠方“嗯”了聲,推門而入。
室內溫暖如春,飄著一股食物的誘人香氣,陸熠環顧四周,一下子就見到了圈椅內睡著的人。
小姑娘睡得很沉,暖氣撲在柔嫩的麵頰上泛著輕微的紅,可唇色卻蒼白,像是極其虛弱的樣子。
男人走上前,並不立即叫醒她。等到睡著的人似乎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微微有轉醒的跡象,他伸手捏住她的一隻腕子將人提起來。
哪知道小姑娘反應竟然如此大,她驚慌失措地“啊”了一聲,隨即露出極疼痛的表情,雙眸裏淚水一下子被蓄滿了。
見到來人是陸熠,那雙眸子裏的情緒又被很快壓抑住,貝齒緊咬著唇不吭聲,隻是視線停留在被握住的腕子不放。
陸熠皺眉,正要數落幾句,餘光忽然發現小姑娘原本白皙的腕子已經腫高了好大一塊。
他擰眉,冷聲問:“怎麼弄的?”
顧霖原本就猜測林嬤嬤早晨的舉動是他默許,如今被他這麼一問,心中滿腹疑雲。
可,實情如何,她卻是萬萬不能說的,更何況她也不想說。
他那麼恨自己,哪裏會關心一個罪臣之女的死活?
“今日不小心,被熱水燙到了。”顧霖低下頭,扯了個最常見不過的理由。
男人果然不甚在意,並未追問,放開她的手腕,轉身掀袍坐在了梨花木圓桌前:“過來布菜。”
顧霖應了聲,趕緊小跑幾步走到男人身側,她拿起銀筷正要夾菜,卻忽然記起自己並不十分了解陸熠的口味,畢竟成婚一年多,他們二人一起用膳的次數屈指可數。
猶豫了片刻,她輕聲問:“世子想吃哪道菜?”
陸熠涼涼瞥了她一眼,示意麵前的蘆筍湯。
顧霖會意,連忙盛了一碗放到了他麵前:“世子請用。”
這一頓飯用得安安靜靜,陸熠簡單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慵懶地靠在圈椅上,道:“過來捏肩。”
“是,”小姑娘咬咬牙,忍著腹中的饑餓,雙腿發虛地走到了男人身後,將雙手搭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一下一下用力地捏著。
從前她總是幻想能與陸熠一起同桌用膳,能夠為他捏按穴緩解朝政之餘的疲勞,卻一直都未能如願。此時此刻,她潦倒至此,當初的願望卻輕而易舉地實現,實在是諷刺。
顧霖一邊手中用力,一邊忍著腹中的饑餓與身子的不適堅持著,這種當初覺得無比親密幸福的事,在現在看來卻是無比煎熬。
男人遲遲沒有喊停,甚至閉上了眸子開始假寐,她手腕的酸疼越來越明顯,最後實在沒力氣,捏肩的力氣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最後甚至每一次用力手心都在發顫。
終於,男人忍無可忍地捏住了她未曾受傷的右手:“這就沒力氣了?”
顧霖很想大方地回答“我餓”,想了想還是恭敬道:“世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