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今晚卻是如此難熬。哭夠了之後,她勉強從衣櫥的角落裏翻出為數不多的幹淨衣裙都穿上,瑟縮在屋子角落,盼著這漆黑快些過去。
咳疾又開始反複,她哆嗦著將徐答送來的止咳丸藥吞下,捂著唇不停地咳嗽,淚水從杏眸中蜿蜒而下,染濕了她的手背。
冷靜下來之後,顧霖才感覺到了後怕──自己突然反抗,還咬了陸熠一口,不知今夜他是如何的盛怒。
顧氏在大理寺中,是不是也會因為自己的反抗而受到牽連……
她越想越害怕,思緒一轉,仿佛又看到了池水中男人掠奪嗜血的目光。小姑娘整個人都蜷縮得更緊,人生最後一點可以期盼的光芒,似乎正在慢慢地離她遠去……
她想,陸熠應當不會再給自己機會,也不會再給顧氏生機了。
──
果然,次日,顧霖在寒冷中醒來,等了大半日都沒有等來陸熠的傳喚。
今日是陸熠休沐的日子,照理說應當一大早就該喚她去伺候的……
就這樣坐立難安了半日,她坐在偏室中正就著茶水吃饅頭,一個身影忽然悄悄溜進室內。
顧霖驚詫起身:“靈月?你怎麼來了?”
她記得靈月與靈櫻一起留在寒月院,非令不可踏入瀾滄院,也不可以與她私下見麵。
靈月一見到顧霖就紅了眼眶,心疼地握住主子的手:“姑娘,您怎麼消瘦憔悴了如此多!”
她看了眼桌上吃剩下的幹巴巴的饅頭,忍不住抹淚:“這……這不該是姑娘受的苦。”
就算是身為婢女的靈櫻與她,在寒月院也都是吃穿不愁,而姑娘卻在瀾滄院裏受如此欺淩,這世子爺好狠的心!
靈月憤憤地罵道:“世子爺的心是黑的嗎?姑娘從前對他如此關懷體貼,如今卻這麼糟蹋姑娘,呸!”
顧霖立馬捂住她的嘴,搖了搖頭:“這裏是瀾滄院,到處是隱衛眼線,小心禍從口出。”
“可是姑娘……”靈月依舊心中不平,但也終究無可奈何,她猛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姑娘,靈櫻姐姐說她在寒月院目標太大,不便出麵,就讓我悄悄將袁姑娘的信拿來給姑娘。”
袁媛?她上回托付的事有眉目了?
顧霖心中一喜,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打開。
筆墨香充斥鼻尖,顧霖的神情卻從最開始的欣喜期盼,最終化為濃烈的擔憂──
信中說母親在大理寺牢獄受了風寒,病重了……如果再不請大夫醫治,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袁媛的父親是侯位,在朝中也頗有聲望,隻是此次清繳世族黨爭,陸熠用了雷霆手段,如今世族餘力作鳥獸散,人人自危,誰都不敢出麵為顧家說話,就連袁侯也有心無力。
顧霖整個人如被一桶冷水兜頭澆下,心中唯一的僥幸也最終消失無蹤。
她緊緊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再次崩潰,問:“媛媛可還有口信要帶給我?”
“有,有!”靈月連忙點頭,戒備地看了圈四周,湊近顧霖竊竊私語。
口信中,袁媛讓顧霖切莫輕舉妄動,她會在袁府時刻關注顧氏一案,如果有轉機會第一時間遞消息進來。
除此之外,她還提到了沈安。
沈太傅已經入宮潛心教授皇子課業,並沒有過多參與此次世族與寒門的爭鬥,然而沈安卻在朝中多次挺身而出,為顧氏求情從輕發落。
隻是沈安即使懷有大材,終究隻是禮部侍郎,在整個朝中可謂人微言輕,聖上一句話輕輕帶過,也就揭過不提了。
袁媛還暗示,沈安大概是念著沈顧兩家的情分冒險相助,如果有事相托,可以找沈安求助。
聽到此,顧霖心中一陣暖意。
她沒有看錯人,袁媛在自己落難時,不惜擔著被牽連的風險也要給自己遞消息,還有沈安,念著當初的情分更是在朝中仗義執言。
可他們,終究沒法扭轉顧氏的危機。
她沉思許久,心底對母親病情的擔憂愈加濃烈,不禁開始後悔昨夜拒絕了陸熠。
如果那時候與他在溫泉池中……是不是他就會鬆口免顧氏死罪,興許高興了,也會願意出手替母親診脈治病?
今日是陸熠與她約定三日之期的最後一日了,她必須抓住最後的機會。
隻是如今這樣僵持的局麵,她又該如何去挽回?
靈月看她麵上凝重,也擔憂道:“姑娘,咱們下一步該如何打算?”
顧霖茫然地看向她,終究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此地人多眼雜,你先回寒月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