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們要去的五條家, 是很有根基的咒術家族。那裏咒術師很多,規矩也很繁瑣。基本上人人都能看得見蝙蝠先生。”
“雖然那家夥說,可以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隨意,但這怎麼可能……我家才沒有大到恐怖, 也沒那麼多陌生人走來走去。”
“總之不要亂跑, 不要去奇怪的地方,不要跟著陌生人走掉。”
伏黑惠舉著小蝙蝠, 與那幽深的翠瞳平視, 一邊不忘認真說道。“不然會被給咒術師祓除, 你的小命就不保了,知道嗎?”
——哦?真的麼?
少年的臉湊得更近。“你會死掉的哦。”
——如果存在著這樣強大的人類咒術師,他還挺想見一見的。
隻要別又來個橘子頭就行。
小小的黒翼大魔任由少年托舉, 一邊淡定點頭,一邊卷起長長的尾巴。
雖然伏黑惠不大願意, 但鑒於這是津美紀離家前的要求,在家獨處又有可能被鄰居歐巴桑們組團登門慰問,所以隻能順水推舟,拎著行李箱帶著破麵搬進五條老師的家。
「隻是一周而已, 很快就能熬過去……」
在路上的時候,少年就對烏爾奇奧拉進行了一番疑似嚇唬人的告誡,之後就把蝙蝠先生攬在臂彎裏, 生怕他拍拍翅膀消失。直到監護人毫不客氣的笑話“你是抱著泰迪熊的小姑娘嗎”才紅著臉帶氣,鬆開了對他的桎梏。
破麵挺無所謂,他對於環境的變化其實並無感覺,去哪裏都一樣, 不過就是換個地方觀察人類。但是顯而易見, 不能適應改變的另有其人。
從搬進五條宅起, 伏黑惠就有些心神不定,臉色都是臭臭的。就是五條悟開了幾個玩笑也沒讓他開心起來。
在當天晚上,少年更是少見的失眠了。
身處古樸典雅的寬敞房間,穿著五條家侍女提供的和服浴衣,惠明明躺的是鋪著被褥的榻榻米,結果卻像放在燒烤架上的海鮮一樣翻來覆去,簡直不得安寧。
在破麵的目光中,他先是起身看了會沉悶的書,又躺下聽了會mp4,數了會羊,最後悲哀發現,自己還是意識清明。
夜晚的涼風很大,所幸室內足夠溫暖,唯有紙窗被吹得發出輕微的聲響。惠頂著亂翹的頭發爬起來,臉上還帶著不確定的困頓與茫然。
少年的浴衣寬鬆半敞,白皙的皮膚在黑暗中像在發光。他抱著枕頭坐在床鋪上,眼瞼低垂,與不遠處的黒翼大魔麵麵相覷。
“蝙蝠先生……”
“……”
思及少年是很容易就被靈壓影響的體質,破麵克製著欲望,沒有飛過去。
翠綠的眼瞳安靜地注視,骨翼和尾巴都伏在背後一動不動,想要表達的意思十分明顯。惠鼓起嘴巴,大概是有點不開心,但他還是戴回耳機,慢慢躺了下去。
一直到後半夜,時鍾的指針無聲地移向數字四,榻榻米那頭的動靜才小了一點。
破麵化回人形,將那還在播放音樂中的mp4連著耳機拿開,又將被子蓋回在凍得蜷縮起來的小孩身上。看了會他眉頭微蹙的睡顏,這才響轉離去。
不隻是為了盡量避免靈壓的幹擾,烏爾奇奧拉同樣需要再見一次浦原喜助,詢問義骸的最新進展。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這一去就接二連三發生了諸多事,再沒找到機會回到五條家。
而少年在破麵走後不久,就睜開了眼睛。
他揉了揉睡眼,左右四看,沒找到熟悉的黑影。於是下意識地將白天戴著的圍巾抱在懷中,躺回被窩裏。
在第二天清晨,在客廳見到惠的五條悟無奈搖頭,拖長了音調感歎。
“惠還真是個小孩子啊。”
在陌生的地方睡不安穩,也隻有不成熟的小鬼才會睡出熊貓眼吧?
……
少年的眼底下青黑一片,臉色本來就很差,在聽到五條悟的調侃後更加陰沉了。
“囉嗦,我都要讀國三了。”
“那晚上就記得早點睡覺,別總是熬夜。”
“……又不是我自願的。”
白發咒術師推了推墨鏡,一邊等著伏黑惠坐下,一邊揮了揮手,安排侍女呈上早餐。在那雙隔著墨鏡也分外有穿透力的視線下,惠頓了頓,才低聲說道。“隻是冥冥中有種感覺……我不能閉上眼睛。”
因為黑暗中潛伏著很不得了的東西。
五條悟停下往咖啡杯裏加糖的動作,他微微眯起眼睛。
“你又開始做噩夢了?”
蒼藍色的眼瞳仔細打量少年的神色。“還是同一個夢嗎?”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
雖然熬到很晚才睡著,睡眠又輕又淺,但惠在夢中見到的,確實是熟悉的場景。
一望無際的荒蕪沙漠,雪白幹枯的石英枝幹,還有一輪高懸於空、蒼涼幽冷的彎月。
雖然夢中一個人影都沒有,安靜到幾乎窒息。但是惠對夢境心知肚明,如果再停留下去,這片茫茫的雪白沙漠中將會出現怎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