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紙糊的窗半開,晴朗的天光溫柔地撒在淺窄發黑的窗台。
雲嬌嬌吃力地扶著床沿站起身,人類直立行走太別扭了,樹幹一樣,想她在林子裏上躥下跳很輕易感知危險,埋伏攻擊快狠準,現在暴露在太陽底下,太容易被偷襲了。
從床邊挪到窗前不過短短幾步路,雲嬌嬌走得滿頭汗,腦瓜子好像錘子敲打一樣疼的她咬緊唇,手撐在窗台,抓到一張略顯發舊的相片。
“嬌嬌在床上躺了兩天,還沒醒,有啥你和嬸子說?”
說話的中年女人叫劉秀芬,是原主父母離婚後,雲父拗不過家裏老母親娶的繼妻,人高馬大,手腳勤快,是雲嬌嬌奶奶口中最理想的好媳婦人選。
“裝什麼死?嫁人了還不老實。真以為誰都稀罕她那張狐媚子臉?沈家是什麼門第,輪得到她惦記?”
舒明月,白家村村支書的掌上明珠,紮著兩條大辮子,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的確良連衣裙,清麗的臉上盛著傲慢與張揚,下巴高高揚起,她打小就和比她漂亮的原主不對付,小比美,大了爭男人。
“少勾搭國昌哥,她也隻能嫁家窮沒本事的。傅晨寒也真是,連個女人都治不了,活該頭上栽綠樹。”
77年,知青返城已經開始,沈國昌家在京市,父母都是有身份的人,再過兩個月沈國昌就要調回去了,私底下都傳開了,村裏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女孩無不盼著能和他一起回城吃商品糧過好日子。
劉秀芬趕忙阻止:“這話不能亂說啊。”
“你大女兒在村裏什麼名聲,用得著我亂說?”舒明月說著翻了個白眼。“嬸子,不是我說你,你不能因為不是她親媽就什麼事兒都慣著她,桂香也到了說人家的年紀,文雅懂事又聰明的好姑娘,可別給這個姐姐禍害了。”
劉秀芬幹瘦的手抓了抓圍腰布,抿了下嘴角,依舊一臉擔心:“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嬌嬌和女婿結婚這麼久,日子過得好好的,不可能有這種心思,她和沈知青應該是有事才多說了兩句話。”
白家村巴掌大,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支書和大隊長說了算,劉秀芬還想求支書給桂香開介紹信,對這位小祖宗還真得客氣點。
“哪兒來的誤會,她那點心思誰不清楚?水性楊花不要臉!”
舒明月越說越氣,拔腿又要往屋裏闖,劉秀芬眼疾手快拉住她:“嬌嬌真的沒醒,這樣你看行不?等她醒了,嬸子讓人給你送話,你們好把誤會解開。”
雲嬌嬌聽了兩人的話,腦子裏關於原主的記憶越發完善。
原主爸媽是自由戀愛,無奈奶奶不喜,挑三揀四將整個家攪和的不得安寧。
雲母是家中獨女受不得閑氣,忍到原主十歲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以死威脅雲父這才離了婚。
離婚後,雲父重新投入到國家鐵路建設事業中,雲母通過招工考試成為省城電子廠的工人,原本要帶原主一起走,無奈原主私下被奶奶洗腦,心裏恨極了這個不安於室的親媽,任憑怎麼勸,她都不吭一聲扒著牆角不挪地方,雲母隻得哭著離開了。
直到後媽進了門,原主這才知道什麼叫日子難熬。
雲父因為工程幾年難回家一趟,平日裏靠寫信聯係,每次都會寄一堆票和錢回來,所以家裏沒男勞力賺的工分不多,日子也不算難過。自古後媽多惡人,原主看似吃穿不愁,私下裏可沒少吃虧。
薑還是老的辣,劉秀芬又慣會做表麵功夫,在附近幾個村是有名的好後媽,在她的苦心經營下,原主的名聲越臭,小女兒雲桂香就越討喜,村裏人每次說起雲桂香總要拿原主做對比。
正是因為這個,雲嬌嬌確定自己穿書了。
她在某音走紅前,景區有個喜歡欺負弱小動物的變態管理員,她看不順眼咬了那個人一口,再後來那人就常常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敘述和她有關的故事情節,她那會兒聽的津津有味,事情爆發這人被開除,她還惋惜來著,沒想到造化弄人,她居然穿進來了,還“本色”出演。
這邊舒明月一眼看到站在窗戶前的她,擼起袖子奔過來,胳膊往屋裏伸,朝雲嬌嬌的臉上抓來,雲嬌嬌忍著痛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一把將靠牆的半扇窗甩上。
“砰”地一聲。
“啊!!!!”
窗戶上糊的紙被戳爛了,緊接著一聲殺豬般的哀嚎響斥院子。
戳在木頭上的充血發紅,血沿著指甲縫滲出來,和雨點子一樣掉在泥地裏,一顆一顆看得怪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