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園的中心廣場上有一座鍾樓,四麵是巨大的時鍾,細長的秒針滴答滴答從正下方一格一格跳到了正上方。
鍾樓頂部的燈亮起又熄滅,伴隨著舒緩的音樂,來回了十二下後,徹底熄滅。
同時熄滅的,還有員工宿舍所有的燈。
這是遊樂園強製熄燈的時間。
並不算寬敞的宿舍陷入了一片黑暗,這給糾結的謝長安披上了一層保護傘。
他盯著桌上已經隻剩下一個輪廓的名牌,小聲說:“你……”
“嗯。”褚憶打斷了他,停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詞,好一會說:“摩天輪值班的人。”
謝長安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後,急忙將裝在口袋裏的大白兔奶糖拿了出來。
褚憶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黑暗裏尤為清晰,帶著冰雪的冷意,說:“一樣。”
“一樣?”謝長安先是困惑,但慢慢想明白褚憶說的什麼後,後背一陣一陣發涼。
褚憶的意思是,奶糖的主人和錢廣平一樣,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驚嚇,謝長安竟然慢慢想起來那個口袋裏總是裝著奶糖的少年,笑著露出一對小虎牙,問自己要不要吃糖。
謝長安甚至記起來,少年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卻想不起來是哪兒的口音。
他怎麼……
“為什麼?”謝長安自己都沒察覺,他的聲音極輕,還在發抖。
“不知道。”對比謝長安,褚憶顯得異常冷靜,他甚至能從這兩件事情裏,分析出共同點,“但我推測是,回憶和多餘的話。”
“什麼意思?”
褚憶:“字麵意思。”
謝長安:“……”
謝長安沉默了好久,才問道:“我們究竟……”在什麼地方?
他沒有問出來,已經被褚憶打斷了,褚憶叫他:“謝長安。你的問題,會歸進多餘的話裏。”
怕謝長安不明白,褚憶又補充道:“唐……第一個人問過我。”
謝長安:“……”
謝長安突然覺得黑暗裏像是藏了一雙雙窺探的眼睛,讓他極為不舒服,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快從嗓子裏蹦出來了,可他卻還是忍不住去問褚憶。
他說:“你的意思是……”我們被窺探和監聽著?即便周圍沒有遊客。
“對。”
謝長安奔潰:“為什麼?”
褚憶依舊很冷靜,但黑暗裏他還是蹙了下眉,說:“不知道。但你一直這個狀態,下一個就是你。”
謝長安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不想開口,更不願意說話,直到鍾樓的分針走過半圈後,他聽到了對麵衣料的摩擦聲,他的神經再次緊繃。
他說:“你要走?”
“……”對麵的摩擦聲沒了,片刻後,才響起一個冷淡的聲音,“十二點半了。”
“……”謝長安咬了咬唇,糾結了會兒,還是說,“你能留下嗎?”
褚憶沒說話也沒動作,房間裏安靜得仿佛隻有謝長安一個人。
“我有點……怕。”雖然不想承認,但謝長安真的很害怕。
他想不起來過去,不知道來遊樂園之前是做什麼的,都經曆過什麼,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親人朋友,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而這個遊樂園,或者可以說這個世界,永遠透著一股詭異的氛圍,不論是遊客還是員工,都在低頭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不問不說不思考,每天重複差不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