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一點多,溫先生把熟睡的女兒溫琰抱回家。陳小姐不太高興,冷笑說:“你這個老漢當得好撇脫,不想管你姑娘,還不如趁早送到救濟院去。”
溫先生麵露尷尬:“今天有點事,麻煩你了。”
陳小姐說:“要不是看在她媽媽以前和我那麼好,我才懶得管。”
溫先生笑笑,到樓下,掏出錢包照例付錢給張婆婆,當做照顧溫琰的酬勞。
次日清早吃飯,溫先生心情不錯,告訴女兒說:“給你找個媽媽回來,二天(以後)不用麻煩別個了。”溫琰當時還沒睡醒,腫著眼睛,一副茫然的模樣。
七點鍾,天光亮,太陽尚且溫和,朗華在外麵清嗓子:“陳秋意,溫琰。”
他們兩人聞聲出來,老實赴約。經過新鄰居青蔓的家門,朗華往裏探頭,問了句:“喂,我們去教堂,你要不要一起?”
青蔓坐在板凳上,好奇地瞥著他們,祖母正在後麵給她紮辮子,同時也替她拿了主意:“我們要背書,不隨便出去耍。”
溫琰看見青蔓身上漂亮的新裙子,目光發直,忍不住細瞧,頭還沒伸進窗,後領子被朗華揪住,拎起走了。
他們繞過中央公園往上半城去,從山王廟經蒼坪街、都郵街、夫子池,進入民生路。走了半個多小時,山城地勢高低懸殊,雖在城裏,上坡下坎卻很常見。溫琰和朗華在外麵跑慣了,不覺得累,可秋意吃不消,漸漸被落在了後頭。
“妹妹,等到我!”
溫琰和朗華不知在聊什麼,那樣起勁,秋意著急,抬腳欲跨兩級石階,奈何細胳膊細腿兒,力氣不夠,一個趔趄摔倒了。
“琰琰妹妹!”
小姑娘終於聽見,回頭一看,趕忙跑來。
秋意十分委屈,眼神哀怨:“你不理我。”
她彎腰扶住他的腿:“我看,摔破皮沒得?”
朗華站在台階上不大耐煩:“喂,搞快點。”
秋意暗自白他一眼,告訴溫琰:“我走不動了。”
溫琰說:“我背你。”
朗華大笑:“女娃兒背男娃兒,好臊皮(丟臉)哦,你背得動嗎?”
溫琰說:“你是大哥哥,你來背。”
朗華指著自己:“你喊我服侍他?做夢嘛。”
溫琰和秋意對視,瞬間有了默契:“那我們回家嘛,不跟他去教堂了。”
說完就要打道回府。
“喂。”朗華立刻叫住他們:“兩個死娃兒,跩得很哦,給我滾回來!”
溫琰秋意默而不語。
沒辦法,朗華隻好認栽,背起臭弟弟,嘴裏罵罵咧咧,譏諷他像個嬌氣的姑娘,渾身上下沒有半分男子氣概,挑糞都嫌使不上勁!
秋意一點兒也不生氣。
一路罵到若瑟堂,朗華滿頭大汗。
今天是敬拜主耶穌的日子,天主教徒們聚集在此望彌撒。溫琰看著神秘的青灰磚建築,望而生畏,緊緊抓住了秋意的胳膊。三人仰起頭,見數十米高的鍾樓頂著尖尖的十字架,拱形窗戶鑲嵌多色玻璃,流光溢彩。他們提起膽子走進經堂,兩行整齊排列的長凳已經坐滿了人,高深的拱頂垂吊蠟燭燈,正中祭台上壁供奉若瑟塑像,左右小祭台供耶穌、聖母塑像,兩側牆壁有十四幅耶穌苦修油畫像。
神父正在主持儀式。
“願天父的慈愛,基督的聖寵,聖神的恩賜,與你們同在。”
三個孩子偷偷在角落打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