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擎感覺到楊頌英的手指動了動,驚一跳,立刻睜大眼睛,握緊她的手輕輕喚:“媽——你好點了沒有?”
楊頌英的意識還有些模糊,盡力點了點頭。
甘擎按響床頭的鈴,通知護士,一分多鍾後楊頌英的主治醫師便帶著護士來到病房,病床的拉簾被拉上,甘信拽拽甘擎的手臂,示意她先出去。
大伯父和大伯母對墨兆錫自然是好奇的,但看甘擎和他似乎也沒表現出太親密的舉動,就沒多問,還以為是甘擎某個熱心的朋友。
墨兆錫在樓下吸完根煙,特意在外麵把夾克抖了抖才進來。
憔悴的甘擎被甘信和她大伯母圍著,墨兆錫隻能坐到甘有誌身邊,但他那雙眼睛可一直沒離開甘擎,甚至情不自禁地歪脖子瞅了又瞅。
甘有誌抱著胸,翹著腿,一臉審視地看著墨兆錫探頭探腦,輕咳一聲。
墨兆錫驀地反應過來,眼神賊兮兮移到甘有誌臉上,十分諂媚地笑了笑:“大伯父,天氣幹燥,我給您倒點茶水。”
說著,抬起屁股真要去倒水,甘有誌又咳了一聲,哼道:“你先坐下。”
墨兆錫僵著臉頰,緩緩坐回去。
甘有誌和甘擎的父親甘有良年輕的時候都曾當過兵,複原以後雙雙進入公安係統任職,甘有良意外去世那年,甘有誌得到特殊批準,帶著一家人從當初複原以後分配的城市來到B市照顧已成為孤兒寡母的楊頌英和甘擎。
現在甘有誌是B市公安局某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講話自是盛氣淩人,鏗鏘有力:“你現在是處在追小擎的路上呢,還是已經被拒載了?”
墨兆錫想說,其實他都坐車上飛馳整整一年了,雖然沒名沒分……想到這裏,不免有些失落,但他最後還是沉住氣,滿臉寫著真誠說:“路上。”
“嗯。”甘有誌似乎挺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是個有毅力的年輕人。”
墨兆錫聽懂了甘有誌的言外之意,心頭喜滋滋。
“小擎的性格隻是有點內向,她其實是個好女孩,從小到大沒讓大人操過心……。”甘有誌忽然發狠地握了握拳頭,“如果讓我知道,你要是有一天追到她,還敢欺負她,我這個做伯父的,第一個不會答應。”
墨兆錫的目光忽而深邃悠遠起來,沒什麼表情地低聲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怎麼舍得欺負她?”
甘有誌壓低嘴角,換了一條腿搭在另一條上,覺得這小子還挺靠譜的,最起碼沒他兒子那麼油嘴滑舌。
“還沒問你,你貴姓?”
墨兆錫恍惚中神情不定,略遲疑,偏頭看向甘擎的方向,仿佛周圍的世界都像背景似的漸漸模糊虛化,隻剩下她微微頷首垂下的側臉那樣清晰地刻進腦海。
他緩緩說:“姓——墨。”
墨兆錫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全名,病房的門打開,甘擎起身迎上去:“醫生,我媽怎麼樣?”
“放心吧,病人一切體征現在都在正常範圍之內,但還需要再觀察,留院一段時間吧,傷口恢複順利的話10左右就能出院,這段時間一定要嚴格忌口,飲食方麵……。”
醫生又交待了一長串注意事項,甘擎提著的那口氣總算鬆了下來,醫生和護士一離開,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病房,這邊墨兆錫也隨著甘有誌從長椅裏起來,真正的以一個“路人”的身份,進入甘擎的家庭圈子。
楊頌英清醒後,傷口隱隱作痛,看見一屋子的人圍在她的床邊,木著臉,揮了揮手:“都回去吧。沒多大的病,叫這麼多人過來幹什麼。”
語氣有些責備,也不知道針對誰的。
甘信一家對楊頌英一向冷靜或者說冷淡的態度早已習以為常,也沒做多大的反應,而那個小書記官更是了解楊審判長的脾性,一聲不吭地在人群的角落裏躲著,雖然她生病了,手術了,還是一樣的威風凜凜,嚴肅得讓人生畏。
而除了這些人,剩下的就隻有墨兆錫,好像他才是那個“這麼多人”。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聚焦在自個兒身上,墨兆錫咬緊牙槽,用力擴了擴肩膀,本就很頎長健碩的身板,更挺拔幾分,手習慣性去揪領口,心裏嘀咕著:領帶這裏平時最容易亂,得注意儀容,好好整理整理……
手已經到了,墨兆錫卻猛然發現脖子空蕩蕩的,動作僵滯,呃,今天穿的是T恤……
現場氣氛有些尷尬。
甘有誌看見這傻小子的模樣,頓時想扶額。
墨兆錫盡管出醜了,但他沒有慌亂,他很淡定,繞過床尾逆著光走到愕然得無話可說的甘擎對麵,也是楊頌英病床的另一側,伸出手掌,呲著一排白牙,恭敬地打招呼:“楊女士,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