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擎是被肚子的咕咕叫吵醒的,嘴巴也有點幹,睜開眼,房間裏空蕩蕩,露台的玻璃門和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拖著疲憊的身子下床,她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已經被汗水濕了大半的棉質睡衣。
在臥室裏轉了一圈,甘擎回憶著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事,掀起睡衣衣襟,肚臍的周圍幾個透明小水皰赫然而立,她忽然掩著嘴在原地哭笑不得,唉,原來28歲的她真的和四歲半的甘意一樣被水痘病毒傳染了。
水杯就在床頭櫃上,甘擎深呼吸,從手機電話簿裏調出來工作目錄中人事部的號碼,打過去,一邊小口小口的抿水喝,請了個假,她記得陪甘意看病的時候,醫生說過,大概隔離兩個星期就可以正常出門。
病假兩個星期,加上上次一個星期事假……甘擎坐進床裏,翻著眼睛,瞅天花板,默默算起損失的銀子來,“墨滴”雖然是大企業,但剝削壓榨勞動者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從小到大,即使家境優渥,甘擎也沒有對家裏有過太強烈的金錢上的依賴,更沒有官家子弟大肆揮霍的習慣,上大學獨自生活的四年,是她活得最輕鬆也最默默無聞的幾年,因為,除了學院裏的領導、指導員和班級團支書,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已去世的父親是被省級和B市政府追授為“人民英雄”“人民的好幹警”之類稱號的甘有良。
沒有了或關懷或憐憫的注視,甘擎慶幸,想把自己活得更渺小,無人問津,在金錢方麵如無特殊需要,銀行卡一直乖乖躺在錢包裏,去逛商場,她和寢室裏的學生族一樣,多數優先挑打折的買,除了心血來潮,她很少買當季的貴的嚇人的衣服。
甘擎簡單算了遍這幾次請假帶來的虧損,心中不免一歎。
墨兆錫突然端了碗什麼東西進來,甘擎嚇得爬回床上:“你怎麼還沒走?!”
“你先把這碗綠豆湯喝了,我就告訴你。”墨兆錫呲牙笑,甘擎想起他昨天一遍又一遍的屢次索要,有狠扁他一頓的衝動。
甘擎瞟了綠豆湯一眼:“我還不餓。”
“咕咕……。”出了一身虛汗的甘擎臉色泛白,被這一聲肚子的抗議羞得臉頰呈現幽幽的粉紅色。
“我什麼都沒聽到,沒聽到……。”墨兆錫忍住笑放下綠豆湯,故意捂著耳朵一邊往外走,一邊勸說,“趁熱喝,排毒的,對你的病有好處……我剛才真的……。”
“啪”一個抱枕砸中了他的後腦勺,墨兆錫吃痛慘叫:“給我砸暈了,誰伺候你啊?姑奶奶!”
她睡了一整天,肚子餓的叫個不停,晚飯卻隻有一晚綠豆湯,甘擎端著碗從廚房繞了一圈出來,不可思議地問墨兆錫:“沒了?”
墨兆錫懶洋洋坐在沙發上,一邊看排球世錦賽,一邊在削蘋果,無所謂地回答說:“嗯,剩下的在我肚子裏。”
甘擎徹底無語,怎麼會有這種人?嘴裏說是專門給病號做的飯,自己卻偷吃?!
甘擎揪著頭發,回到廚房,把碗重重磕在廚台上,弄出點聲響,讓那個大包大攬實則空口白話的人知道她很生氣,打開冰箱門,以前買的幾帶速凍水餃和鹵肉麵都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幾顆鮮紅的大蘋果,甘擎彎腰往裏一看,和蘋果並排擺著的還有四個張牙舞爪的火龍果,再下一層放著的分別是包著保鮮膜的西葫蘆、土豆和一捆菠菜、蒜薹、豆芽菜……
呃,他還沒少籌備,冰箱收拾的比她這個主人都整齊有條理,這架勢是像打算常駐?
“墨兆錫!我的——”
她還沒說完,墨兆錫的腦袋從門口探進來:“看來你中氣十足啊!”把蘋果塞進她嘴裏,“吃吧,給你削的,我以為你胃口不好,先吃個水果可能會好點,沒想到你……。”
甘擎的嘴巴被蘋果撐的變了形,墨兆錫瞟到她那淩厲肅殺的眼神,聳聳肩膀,指著廚台上一個蓋了蓋子的玻璃碗,咧嘴笑把她往外推:“你看,我食材都準備好了,你先出去吃蘋果看球賽,一會兒就有東西吃了,乖。”
甘擎一頭霧水,叼著個蘋果一步一回頭蹭回客廳,坐在沙發上找電視節目看,正好搖到一個衛士的卡通頻道,身邊的座機鈴鈴響起。
一看是楊頌英的號碼,甘擎立刻機警地挺直背,如果不是有急事,她媽是不可能主動給她打電話的。
“媽?”甘擎戰戰兢兢。
楊頌英現在還處於修養中,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甘信說你出水痘了?唉,你說你這麼大個人還不會照顧自己,總讓我擔心!”
甘擎一時沒反應過來始作俑者是誰,先安撫容易急躁的母親,難得有點撒嬌地說:“媽,不是什麼大病,出幾個小水皰而已,其他症狀一點沒有,都出完了就好了,您注意自己的身體,按時按點吃飯,別為我多操心。”